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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地方,干部再怎么斗,人事再怎么动,内部再怎么乱,终结到一点,还是经济能不能上去。经济上去了,在官场上就有了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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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总能在人的身上留下印记。比如南山市委副书记李同,就带着明显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印记――饥饿而导致的物质贫乏,身材矮小,脸上满是皱纹。眼睛小,鼻子小,甚至连那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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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点,仅仅是传闻。据南山官场内部人士消息,李同没有生育,现在的女儿是其妹妹的孩子。但是,民间另有传闻,说此人在性的问题上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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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出生在共和国最困难的一九六一年初,他常常用一句口头禅:"我一出生就是替国家分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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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家族在南山是第一望族,当然到了李同这一代,其"望"的程度已经有所下降。盖因共和国首先讲的是国家,其次才是宗族。十八岁时,李同考入江南大学,毕业后先是分到南山一中。后来改行,从市委办的秘书,一直干到副书记。中间除到团市委当过三年的副书记,到政府当过一任常务副市长外,他就一直守在南山市委的大院里。院子里高大的广玉兰,见证了一个官员从小秘书一直干到南山三把手的历程。其间的风风雨雨,比之大自然中的风风雨雨,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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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最初的成长,是与现任南山政协主席李驰分不开的。论辈分,李驰算是李同的叔叔辈。细算下来,李同的曾祖父与李驰的祖父是弟兄。还在五服之内,就是比较亲的了。李同改行到市委办公室时,李驰是办公室副主任。虽然年龄上只大了七八岁,但李同除工作外,总是以叔叔称呼李驰。特别是在酒桌上,更是甘于做个懂事的侄子。后来,李驰果真对这侄子垂爱有加,干了四年秘书后,就直接到团市委搞副书记了。市委换届时,李驰因为年龄的原因,要到政协,据说在省委征求意见时,他是极力推荐李同的。不过,李驰与李同在从政风格上大不同。李驰正与他的名字中"驰"一样,处事张扬;而李同确实是"以同为上",深厚之极。这方面,连李驰都曾在背后说过:"李同那个同字,上封顶,谁都见不着真相。下不封顶,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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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是出过状元的,因此,无论是李同,还是李驰,在外面介绍自己时,都说:"姓李,状元李的李。"这就像说"姓李,李世民的李"一般,有些自豪,又有些自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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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岁,正是官场中的黄金年龄。李同关了办公室的门,在纸上写了"4"和"8"两个数字,然后又擦去。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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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记好。"进来的是环卫局长王若乐。王若乐穿一件青色风衣,戴眼镜,文雅地将包放到茶几上,慢条斯理地说:"李书记,晚上没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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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们局有个项目正在省建设厅滞住了,想请李书记出个面,晚上陪建设厅的高非副厅长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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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们四点半出发。地点定在省城的皇冠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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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乐说着起身,迟疑了下,将包里一个大信封拿了出来,说:"李书记,听说您要出国考察。我这里正好有点美元,您带上,省得兑换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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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记你看,先用着吧,以后再说。"王若乐说着就带上门出去了。李同也没再开口,等王若乐的皮鞋声过了楼梯,才起来将大信封拿了,也没看,就放到自己的包里。省里经贸考察团是下月初出发,一个月,名义上是学习。南山市除了李同外,还安排了矿机集团的老总方本成。安排老总和副书记一道出国学习,这用意是很良苦的。一方面,老总也是得学学人家外国企业发展的经验;另一方面,老总的经费开支相对来说自由。国外不比国内,谁来解决领导干部的开支问题?老总们心知肚明。方本成早已同李同说过了,经费由他先一把带着,回来再结算。现在,王若乐又来插这一脚。王若乐这人在南山地面上,十分特殊。他是环卫局长,也是众多企业的股东。他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领导们送上所需要的,而且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这么多年了,王若乐似乎没有直接找过李同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包括招标、土地甚至税收、贷款,他统统没有找过。当年,李同还是市委办秘书时,王若乐就在江湖上有些影响了。他每次到市委办,见人就发烟,没事就请酒。但过后,基本不求人做事。李同当副秘书长之后,王若乐就不是见面发烟了,而是逢年过节送烟送卡。这么些年了,一直没断。倘若王若乐真的找李同办过什么难办的事,那李同还会觉得他是有所图,但事实上,一件没有。有时,李同也想:南山地面上,王若乐真的能全部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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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图的交往,一两次就断了,利益使然;无所图的交往,往往更加深入。王若乐的高明,便可见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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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李同便出发了。他先到省委组织部见了李然副部长。李然也是南山人,状元李后代。他带给李然三套南山丝绸内衣,一套男用,两套女用。为什么不是一男一女,这其实是李同特意考虑的。两套女用内衣,李然可以既拿回家一套,又用到该用之处一套。李然收了内衣,说南山的丝绸好,穿着身子舒服,身子一舒服,什么事都舒服了。说完,两人哈哈大笑。李同问及南山人事安排,李然说省委没拿意见,不过听说宋雄书记给省委有个汇报,组织部没看到。但是,听宏波部长的意思,可能南山班子里会有所调整。可以肯定的是,有人要出来。西平市的黄市长去年就调到省计生委了,市长位置一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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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努力得了!"李然说,"可以直接给叶昆同志汇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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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叶昆这人……哈哈,不说了,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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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转了话题,谈到南山经济发展。李然说南山这几年落后了,落后就得挨打,连干部的使用都受到影响。当务之急,是得把经济搞上来。一个地方,干部再怎么斗,人事再怎么动,内部再怎么乱,终结到一点,还是经济能不能上去。经济上去了,在官场上就有了筹码。早年广东沿海,经济飞速发展,那里的官员出来,个个牛皮哄哄。你再看那西部地区的官员,无论级别多大,出来了总是显得萎靡。财政没钱,GDP不硬,你拿什么说话?李同说部长这话说到了当下中国官场政治的一个核心――时间在往前,官场也在发展。早些年,单纯地混,在官场也能一路高升。但如今不行了,特别是身为主要负责人,没有能力、没有魅力、没有功力,是难以胜任的。GDP这个东西太微妙了,不能单纯以"鸡的屁"来衡量政绩,但又不可以丢开"鸡的屁"来考察政绩。官员们与GDP的关系,就像用生孩子衡量一个男人的生殖能力一样,你再能"挺",但不生孩子就说明不了问题。一生孩子,那就是最大的证明。李然听着李同这话,心里有点异样。不生孩子这可是李同的疼处,一个人拿自己的疼处来说明问题,恰恰是表示他对这个问题理解得透彻,领悟得深入。而且,李然想:这个比喻新颖生动,甚至可以在全国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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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组织部,李同让司机先开车送他到绿地广场。司机知道李同书记必定会去绿地广场,那里的第十二幢房子里,有李同书记在省城栽下的一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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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也就是五点半,李同下楼上车,正好接到王若乐的电话,告知在皇冠三个"8"。李同"嗯"了声,闭上眼养神。不一会儿,就又重回到刚才那个梦里。梦里的李同副书记斗志高昂,而年轻的小米则娇羞不已。小米本来是南山市桃源县的一个农家女子,十二年前,她家曾是李同的扶贫对象。后来她上了大学,毕业后李同给她找了一家外企工作。天地良心,一直到小米工作,李同和她的关系,都是工作关系,扶贫关系。出现转机是在一次酒席上,李同到省城请客,就喊了小米。那天李同喝多了,醉得一塌糊涂。小米送他回宾馆,结果在那张高级的宽大的床上,一切就发生了。李同醒来时发现小米的处女血在床单上盛开着,如同一朵细微的莲花。他揽着小米娇弱的身子道:我会负责的,只要你愿意。小米点点头。稍后,李同在绿地广场买了套房子,户头上直接写着小米的名字。每回李同到省城来,只要方便,就给小米发个信息。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单纯为小米到省城的,更不会让小米在南山同他见面。他知道,如今官场官员有情人是正常的,没有情人只能说明你情商不高。但有情人出事就不正常了,有情人不出事才能说明你处理问题的能力足够强大。人的问题都能处理,还有什么问题处理不了?换一句悖论的话:连个女人的问题都处理不了,你还能处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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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把同小米的关系,当做他心中的一个梦。这个梦,除了司机稍稍知道外,他坚信是没有人知道的。梦就是梦,他绝对不会让它回到现实。回到现实中,是官场上的一切。官场上是没有梦的,官场上只有梦醒后的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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