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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王

第二章 名噪澳门

属类：当代文学- -[作者: 钟连城] -[阅读: 1640]
《 字+字- 页+页- 原文 对照文本 字+字- 页+页- 》
1930年6月，叶汉经世叔伯叶作鹏引荐，从江门来到澳门，被安排在中央酒店六楼，担任骰宝台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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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酒店是豪兴公司的主要产业，二楼和六楼是赌场。以前这里只有“白鸽票”、“铺票”、“山票”之类，5月份，霍芝庭从大陆带来了“番摊”、“骰宝”和“牌九”等新鲜玩意，并带旺了澳门的赌场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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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相传是三国时代曹操的儿手曹植发明的，初时是用玉石做材料，人工磨成四方形，只有两面有点数，即一点和六点，名字也不叫骰子，叫“一名”，也叫“猴子”、“投子”或“色子”。到了唐朝以后，有用骨头做的，也有用木头做的，六面都有了点数，从一点至六点，从这时开始称做“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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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唐玄宗与杨玉环玩一种叫“双六”的赌博游戏，这种赌法是用两粒骰子。唐玄宗一输到头，下最后一注时大叫：“重四！”骰子在骰盘中停下，果然是两个四点。玄宗赢了杨玉环，非常高兴，即令高力士把骰子四点点成红色，并下令民间把四点一律涂成红色，一直沿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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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诗人温庭筠有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人骨相思知也无。”说的正是骰子的红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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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传到现在的骰宝，已发展到三粒。开赌时，三粒骰子放入骰盅，盖上盅盖，谁也看不到。赌桌上有块画着各种图案的布，供赌客下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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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客下注的方式有好几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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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分大小二门。规定是摇出四点至十点为小，十一点至十七点为大。待赌客下完注后，再问一次还有没有人要下注，或要临时改动的，没有了，方可以摇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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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骰的手法、姿势也有一定的讲究，双手要捧牢，绝不许裂盅让骰子掉下来。再就是停盅要稳，揭盅要轻、准。最后叫骰，即由荷官报出骰子的点数，按点数定输赢。如开出的点子是“大”，庄家就把押的“小”方的钱全部扫进钱袋，再按一定的比例赔偿押在“大”方的赌客。如果开出三粒同样的点数，这叫“全骰”，庄家可以统吃大小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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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十六门押注。三粒骰子的点数，最小的是三个“么”，加起来共三点；最大是三个“六”，加起来共十八点。那么，从“三”到“十八”共有十六种骰式，赌客按骰式押注，如押在“六”上，开出来的三粒骰加起来刚好是“六”，庄家就要赔上赌桌上全部赌资的数目，再吃下没有押中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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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以各骰子本身的点数押注。如果三粒骰当中，有一粒符合赌客押中的点数，便一赔一；三粒当中有二粒符合赌客押中的点数，便一赔二；三粒全中则一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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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是番摊方式。把三粒骰子所开出的点数除以四，余数便为押中的点数。比如三粒骰子总数是十一点，除以四，余数是三，便算开“三摊”，押“三”的赌客赢；如是八点，除以四，余数是0，即开“0摊”，押“0”的赌客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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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是天九牌方式。三粒骰子可配成天九牌形式，然后按天九牌的规则比输赢，“天”比“地”大，“人”比“和”大，八点比七点大，“黑斧”比“红四六”大，“正门”比“邪门”大，以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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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豪兴公司，赌场经理吩咐叶汉先熟习环境，并派了一个名叫狗仔的青年人陪伴他，介绍赌场的一些基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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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酒店的营业时间从早晨8点到凌晨4点，中间只有四个钟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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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客们大多数是夜猫子，每天上午12点赌场才能热闹起来。这时，六楼的电梯十分忙碌，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每张赌桌前都围满了人。赌客亦是五花八门，三教九流，叶汉随在狗仔后面穿梭于每张赌桌之间，不时停下来看揭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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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叶汉看出了赌场的弊端，对狗仔说：“别看这里进进出出人气很旺，参赌的人也多，但赌场进账不是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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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中央酒店当荷官的狗仔惊奇地望着叶汉说：“你说得一点不差，你才来，怎么一下子就看得这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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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说：“这里有十几张赌桌，也就是说有十几个荷官，我观察到，这些荷官没一个够水准，摇出的骰数其输赢的比例和赌客并不相上下。这是很危险的势头，赌场开销大，损耗大，表面在赌桌上庄家没输，实际上大输特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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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点头：“汉仔说得很对，你是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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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笑道：“实不相瞒，我从小就喜欢赌博，还喜欢研究。如果庄家想赢，就得摇出与大多数赌客下注不同的点数，要不就是摇出‘全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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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叹道：“这个道理谁个不懂，问题是哪个荷官有这本事？要是有这本事，赌场当然稳操胜券。对了，汉仔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谭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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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一愣，正要照实说，又觉不妥，摇头道：“没见过，他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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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搓着手，啧啧道：“他太了不起了，会邪门异术，明明在赌桌上做了手脚，别人就是识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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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故作惊讶道：“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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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狗仔唾沫飞溅，“据说他是在一个大雨天借了一把伞给一位老人，谁想那位老人是奇人异士，传授一套‘障眼术’给谭通，从此谭通就能百赌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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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装做不全信的神态说：“谭通我是听说过，但没有这么玄乎，他若真有奇术，早该成大富翁，可是江门镇上如今没有这位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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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说：“是被一位赌博神童破了他的法术，在江门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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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正要打听谭通的下落，趁机说：“天下大得很，只要真有本事，去哪里都能施展。对了，卢老板为何不把谭通请到澳门来？这样，我们的赌场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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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老板一直就有这念头，并派人去找过。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在上海找到。”狗仔说到此处，惋惜道：“可是他说他总有一天会出山，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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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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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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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几天，叶汉观察出赌场的情况越来越不妙，赌客中不乏有会左道邪术的，时不时出奇招使赌场赔一大笔钱，而“荷官”却束手无策。处在这种情况下，赌场经理哪里坐得住，但又无计可施，天天跑董事局，把叶汉的事早忘在九霄云外。因此叶汉仍天天在赌场游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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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兴公司董事局成员卢九、范洁朋、何士，其实早知道赌场的境况，但霍芝庭五月份在中央酒店醉酒做了噩梦之后，再不管这边的事，骰宝、番摊是霍芝庭带来的新玩意，卢九等人不懂，经过讨论，决定取消六楼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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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个时候，叶作鹏受霍芝庭的委托，从佛山来到澳门了解中央酒店赌场的生意。1931年初，中央酒店六楼的赌场生意貌似红火，实则每况愈下。叶汉风闻董事局将撤销骰宝，正准备打道回府，卢九突然宴请所有“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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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官们都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因此，对这“最后的晚餐”并不感到意外。席间，卢九先是谈了一番赌馆连连亏损，公司难以为继的难处，然后转入正题说：“骰宝、番摊是霍老板带过来的新玩意，在澳门还是很受赌客欢迎的。问题是我们不懂技术，又没有聘用到专门的骰宝人才，结果被有些赌客钻了空子，因此，董事局前几天开会决定撤销这种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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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话从卢九口里出来，众人还是有点难受，席上出现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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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叶汉，此刻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他满怀兴致而来，连一天班都没上又要回到江门去……他的鼻子一酸，便滚下泪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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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九和另几位董事局成员紧紧盯着叶汉，叶汉慌忙用手拭去泪，端起一杯茶掩饰他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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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九与几位董事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扫视一眼手下，严肃地说：“昨天，佛山的叶作鹏受广州霍老板之托来到澳门，见这里的赌场生意是这番境况颇感意外，问明我们是因缺少技术人才所致时便放声大笑，说我们捧着金饭碗讨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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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席又是一阵骚动，卢九停了片刻接着说：“在赌博界，大家都知道江门有位奇才叫谭通，豪兴公司开业之初，我曾派人去上海请他未遂，颇感遗憾，但是，赌场历来像其他各行业一样，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当初谭通就曾败在江门一位赌博神童手下，这位赌博神童现正在你们中间，他叫――叶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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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哗然，特别是狗仔不认识似地望着叶汉，然后兴奋地一拳将叶汉打倒在地，接下来叶汉被几位年轻荷官抬起抛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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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酒店的骰宝项目保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叶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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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叶汉才初出茅庐，虽浪得“赌博神童”的名声，但那只是一个虚名，是机缘获得的，内心并无过硬的本领。他感到压力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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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晚宴过后，赌场经理就催促叶汉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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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一天上班是至关重要的，弄不好从此名誉扫地，除此外连世叔伯叶作鹏也会浪上一个说大话的名声，从此在江湖上失去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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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叶汉惟有信奉神鬼。他向经理要了一间清静的房子，摆上祭品，从胸口处请出小红包――这“小宝贝”已成了他惟一的依靠了。纵如此，他心里还是没有太大把握，“小宝贝”虽然灵验，那只能针对庄家的邪术而言，如今身份倒置――他做了荷官，将要在赌桌上做手脚让别人无法识破――也就是说，叶汉需要的是“障眼术”，小红包能赐予他“障眼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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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钱焚尽，剩一堆灰尘，幽幽三炷香燃起的青烟和着纸钱的余烟弥漫于祭台，祭台上静躺着祭品及那个小红包，整间房子一片朦胧，充满了神秘气氛。叶汉的脑子一片模糊，双眼紧紧地盯着小红包，猜测着里面到底裹着何物……真的，有好几次他都抑制不住冲动要打开小红包看个究竟，最后还是掐断了这念头。来澳门之前，小红包差点被叶作鹏拆看，如果那一次真被拆看，那现在……他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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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诚则灵。叶汉心中坚守着这条信念，越是感觉到跪累了，他越认为距离希望不远……明天，明天我就要上赌桌了，大家都在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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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近乎自残的虔诚终于感动神灵，大约在凌晨过后，心灵不可思议地洞开，在他的眼前很清楚地出现了一位老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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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失声喊叫：“师父，我就要上赌桌了，心好虚……师父，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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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见叶汉叫他，抽身就走，叶汉急了，一失足，额头重重地撞在香案上，很痛。叶汉醒过来，发现香案上的香已换了几次，时间不早了，手摸案上一副竹卦，犹豫片刻，一下决心，心里默念道：“师父，如果弟子这次成功，日后一定复修我们相会的那座古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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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打了下去，在柚木地板上滚动出动听的响声。叶汉睁开眼，兴奋地搓着手――果然是巽卦。连打三次，三次巽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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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外面正在吵吵嚷嚷，叶汉镇定地把小红包揣进怀里走出房子，天已大亮，第一批进来的赌客要求开赌，而赌场荷官要等他出场，因此双方争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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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双眼浮肿，在众目睽睽下抱拳施礼：“开赌吧！今天各路高手如真有手段，只管冲着我叶汉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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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客们见叶汉年纪轻轻，又是新面孔，全都好奇地围到叶汉的赌台前。有些精于赌道的老赌棍早就看出中央酒店赌场撑不下去了，认为搬出这位新手是有意虚张声势，吓唬赌客，因此，一上场就有不少人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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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上场摇骰，面对的是数千大洋价值的筹码，如真有神功，叶汉真想摇出“全骰”，大小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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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笨拙地摇着骰，那手法、姿势无不暴露出他是新手，当他例行公事地问道：“还有没有要下注的？还有没有要临时改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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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话音刚落，有位赌客举起手来，说：“我改押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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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有几个押大门的改了小门。叶汉默默祈祷，双手紧紧地捧着骰盅，鼓起腮帮子拼命摇动――停盅，骰子在玻璃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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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盅，三枚骰子映入众目：二、三、六。十一点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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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叫完骰，额上已渗出汗来，庄家赔了数千元，赌客们一片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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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开始了，赌客们吃准叶汉是生手，倾其所有，全部押在“小门”，这一次庄家又输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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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的荷官慌了，急忙报告经理，没想经理“内急”，正蹲在厕所里，一下子无法出来制止事态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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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吃两次败仗，红了眼的叶汉准备孤注一掷，他已做好打算，如果再次惨败，他就跑回江门安心跟父亲开陶瓷铺，从此不再赌博，此时他反而显得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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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有一荷官为了维护赌场利益，提出休场，赌客哪里肯依，特别是后来的赌客因为没有赶上，怕失去发财机会，对要休场的荷官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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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就看叶汉了，如果他反悔还来得及，但他已抱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念头，大声宣布道：“开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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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客兴奋异常，将赌台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入不了圈的倾其所有把筹码转递给里面的熟人，一下子台上的筹码堆得像小山，且全押在“小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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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手捧骰盅，扯起嗓门喊道：“还有没有要下注的？还有没有需要临时改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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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快摇骰吧！”有人不耐烦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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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咽了口唾沫，喉节动了动，摇骰，盖上，骰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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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连屁股都来不及擦的经理提着裤子，在手下的拥簇下赶来――然而已经晚了，骰盅揭了，全场爆发出一片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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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脑子“嗡”的一声感到已经大祸临头，突然有人跑来报告：“赢了，赢了，三个‘六’，叶汉摇出了‘全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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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挤入赌台，见大堆筹码果然归入庄家，才放下心来，赞许地在叶汉肩上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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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叶汉为赌场赢得数万元，接下来又有一些不服输的赌客回家带钱来换了筹码，仍然未能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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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叶汉的名声大噪，豪兴公司赌场的生意因此反亏为盈，并逐渐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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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台上的叶汉每当捧起骰盅，仿佛有神灵相助，开出的骰子点数时不时大吃三方，有时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不久就获得了赌博“鬼王”的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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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赌坛历来是强手如林、风云际会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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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出了个赌博“鬼王”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引来四方八面的赌博高手。这些人当中好奇者有之，观摩学技者有之，更多的是不服气，想借斗败叶汉走出名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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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是叶汉的荷官生涯最辉煌的一年，为豪兴公司赚得大笔财富的同时，他的名气也日渐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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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年的秋天，中央酒店六楼赌场出现了反常：数年来每天日进万金的景象突然停止，逐日由五千减至四千……直至出现亏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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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经理很快查出了根由：原来有一批赌客在一位赌博高手的带领下专找其他赌台，凭着他的赌技大吃庄家。同时收买一批赌徒采用下小注的方式缠住叶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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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得知，大为恼火了。次日，那位赌博高手再次进入六楼时，他上前与之论理，没想，对方一见他，扭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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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失声叫道：“谭通，如果你还是条汉子，就不必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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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果然是谭通，见叶汉已经认出他，转过身来，四目相望……叶汉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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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通点头，并不接叶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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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那么值得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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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通咬着牙，很久才说：“好汉记得千年仇，对你的仇恨，我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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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一惊，不解地说：“不就是破了你的邪术么，这也算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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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通被触到痛处，双眼涌出泪水说：“邪术？你知道什么叫邪术？那是我家祖上六代秘传，赖以为生的传家法宝。为练成它，我在云雾深处修炼三年，渴饮雾水，饥食蜈蚣、毒蛇，与虎狼作伴……三年啦，被你一下子破了，这不算深仇大恨，什么才算？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时刻想着报仇，原以为你已经退出赌界，没想到还是没能跳出这圈子，现在又以‘鬼王’的身份出现，果然应验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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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说：“我热衷赌博乃是机缘所致，并非存心与谁结怨。江湖上都是成者为王，有本事你也破了我，本人绝不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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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通冷笑道：“放心，终会有这一天的。前段时间我在上海听到澳门出了位‘鬼王’，怀疑是你，因此远道奔来，不想果然是你！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暗中观看，寻求破你招数的机会，算你走运，我谭通目前还难破你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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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初出道，不想结仇，觉得与谭通的矛盾有必要化解，便说道：“谭先生，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叙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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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修炼成功之后，定会找你较量的！”谭通说完，扭身就走，没走几步又转身回来说，“今日一别，你我也许要多年后才得相见。我有一忠告相送：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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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通走后，果然再没有在中央酒店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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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仍在卢九手下干他的荷官，不时与各路赌坛高手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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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较量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基本功很差，之所以常操胜券全凭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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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赌场，运气固然很重要，但这不是战无不胜的永久法宝，如果是，赌博也就失去意义了，绝不会流传这么久，能产生如此巨大的魅力。像其他各行业一样，赌博应该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他记起师傅的忠告：不论什么行业都是邪不胜正，赌博亦不例外，左道邪门的东西不可过分依赖，过硬的功夫总是得来不易的，有所付出才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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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知道，无论运气还是机缘，严格地说也只是“左道邪门”，终会有失效的一天，真功夫才是永久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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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悟性极好，更有赌博天赋，凡各路强手使用过的手段，他都能记住，即使当天无法破解，吃了败仗，过一夜他就能想出应对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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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当叶汉真正无愧于“鬼王”称号的时候，他的荷官生涯也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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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赌台由过去的“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前冷落”，赌客们都转移到由其他荷官主持的赌台。这境况正是当年谭通遭遇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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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恍然记起谭通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见好就收。他对狗仔说：“其实我早该在最辉煌的时候离开豪兴，现在这份狼狈是本人自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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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才觉悟，我早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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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何早不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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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你走后，我就少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像你这样的人才哪家赌场都抢着要，豪兴公司也太不知好歹了，这些年你给他们挣了这么多钱，还是一个荷官，连工资都没长，要是我，早就跳槽了。另外，做荷官是会受到局限的，太出名了，反而生意不行，若要不让自己走上死路，惟一的办法是不停地跳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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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叹道：“谁愿意做一辈子荷官，实不相瞒，原以为替卢九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升做赌场经理应该没问题，丢他妈，连个骰宝部主任都混不上。狗仔，等找到合适的地方，我把你也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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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喜道：“叶作鹏不是你世叔么？再求他跟霍芝庭讲一讲，说不定能在霍老板手下混上满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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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的。”叶汉摇头说，“我来中央酒店本身就是霍老板安排的，现在不干去求他，岂不是捉住他的手打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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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搔着头闭上一只眼睛：“这个……其实霍芝庭已经老了，不会有太长的天下。有了，深圳有一位赌业大亨，叫傅老榕，此人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是一位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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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榕？是不是那位敢喝毒药的傅老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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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他。”狗仔说，“这人在江湖上的口碑比卢九要好，应该能容纳人才。”叶汉咬着嘴唇沉思，傅老榕的名字他早听人提起过。此人出生于1894年，家境贫寒，父亲是位五金工人，有一女四子，傅老榕排行第二。傅老榕19岁随父亲到香港，先当杂工，后做轮船机械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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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傅老榕极爱冒险，经常惹是生非，坐过牢。在狱中结识了一批奇人高手，其中不乏赌林异人，因此对赌博业极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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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狱后，在桂林、梧州、柳州等地从事贸易，好结交达官贵人，与广东赌王霍芝庭亦过从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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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傅老榕被广东著名的黑道头子“大天二”绑票，绑票期间坚持不叫家人去“赎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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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二”恐吓他说，如果不合作就用毒药灌他，并把一碗汤汁毒药放在他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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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榕全无惧色，竟趁对方没有防备，自己端起满碗毒药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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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那碗毒药原来是染了色的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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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榕的豪气震撼了江湖，名声大噪，被家人主动赎出来后，便与霍芝庭合作，在深圳开了一间大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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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说：“深圳赌场也有霍老板的份，只怕他知道内情后也不愿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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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榕不会考虑这些小事。”狗仔说，“他一向自称‘深圳赌王’，不受任何人牵制。我们不妨去试试，万一不行，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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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卢九手下反正呆不下去了，叶汉点点头，只好同意狗仔的建议。
122
就在叶汉准备离开豪兴公司的时候，中央酒店六楼来了几个陌生人，怎么看都不像来赌钱的，他们专围着叶汉的赌台，眼睛直愣愣地看叶汉摇骰、叫骰。赌场营业到凌晨，他们也站到凌晨，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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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汉开始紧张了，找狗仔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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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亦看出势头不对，问叶汉：“在江湖上你是否与人结冤？”
125
叶汉说：“我原先破过谭通的障眼法，这家伙曾发誓找我报仇，那年他来这里捣过乱，说修炼成功后再来破我。我估计可能是他在赌术上仍无进展，又打听到我将离开豪兴，故买通黑道收拾我。”
126
“这……”狗仔吃了一惊，“你打算怎么办？”
127
叶汉镇定地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帮我叫几个相好的朋友，就说我请客，找一家远一点的饭店，然后我趁机先逃，到时你来深圳找我。”
128
次日午间，叶汉领着一伙同事出外吃饭，连身上的工作服都没换，没有半点逃遁迹象，那几位陌生人跟到门外，其中那位像是头目的黑汉说了几句什么，一伙人就到附近的食档吃东西去了。
129
叶汉松了口气，叫了几辆人力车，估计不会再有人盯梢了，才找了一家酒店。上了几道菜，狗仔向他递了个眼色，叶汉欠身道：“不好意思，内急，去去就来！”
130
叶汉从洗手间附近的门出去，刚好有一辆人力车经过，跳上去就急急吩咐：“快，去码头！”
131
车夫蹬车在街道上左转右拐，叶汉感觉不对，重复一遍：“去码头，听到没有？”车夫说：“没错，这是一条近路。”
132
叶汉狐疑间车已停下，左右围过一群人，其中就有那位盯梢他的黑汉，叶汉惊叫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133
黑汉一咧嘴，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恐怖，用粗重的嗓门说：“叶先生，有件事，我们需要单独谈谈。”不容叶汉分辩，一扬手，两位粗壮的汉子一屁股坐上人力车，把叶汉夹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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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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