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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找黄三木有点事情,说完就很文雅地坐下了。黄三木合上《新华文摘》,心里怦然一动。他仔细地看了看这姑娘,在这种场景里,光线、天气等等,都让他觉得进入了梦幻。或者说,他是在这梦幻里进出过许多次了,只是,他所遇见的姑娘要比眼前这位更漂亮些、更朦胧些。现在,眼前的这位姑娘并不十分漂亮,却也有好几分可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长的,梳得很整齐的头发,一张脸不胖不瘦,基本上属于瓜子型。一对大眼睛,文文静静地观察着黄三木,以及黄三木周围的东西。最有特点的是那张嘴了,双嘴有力地合在一起,配合着那对文静的眼睛,黄三木认为这是与人初次见面的姑娘受过教育的体现。姑娘穿着一件自己编织的毛衣,火红火红地。在后来的日子里,黄三木觉得她的性格也是一样的火红。这是很能让黄三木感觉到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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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她叫邹涟。她也是南州大学毕业的,而且也是政治系,但比黄三木低两级。邹涟说,她在系里时就经常听人谈起黄三木这个人,有时也远远地见过一两次,有点印象。黄三木就觉得对邹涟很有些亲近感了,他说他在学校里时并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南州大学是很大的一所学校,政治系的学生也很多,互相不认识也是不足为怪的。黄三木是系里的团委书记,在系里面也是个很风光的人了,知道他甚至认识他的人当然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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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读的是专处,两年就毕业了,因此和黄三木是同一年回青云的。现在她的工作单位是青云化工厂,工作性质和黄三木一样,也是收收发发。只是,黄三木的单位不一样,前途也定然不同。他是不可能永远干收发的。邹涟说她们单位里需要用一个资料,想到他们部里找找看。黄三木知道这种资料一般的机关单位里都是有的,找出来后,就给了邹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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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谈了一些政治系的事情,谈了一会儿南大青云校友回青云后的情况,这时,诸葛赓手里拿着一副眼镜进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邹涟,然后双手握着眼镜戴上,转身去翻看今天的报纸。邹涟客气了两句,站起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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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把她送到楼梯口,就在走这几步路时,他听到了格吱格吱的怪声,很有节奏地。他往下看了看,才发现邹涟穿了条灯芯绒裤子,再下面呢,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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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很热情地笑了笑,然后抿了一下嘴,就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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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目送着她,听到她的高跟鞋在楼板上的撞击声和灯芯绒裤管的摩擦声渐渐地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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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赓问刚才这姑娘是谁,并且铁树开花似地在嘴角流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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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看了一会儿报纸,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整个下午,他都觉得恍恍惚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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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外面的阳台上,眼前的树叶都一言不发,云块都软绵绵地,空气里,也渗透着一种不解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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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很早就睡了,可怎么也睡不着。他听到外面有声音在干扰,可仔细听,却又什么也没有。待到朦朦胧胧想要睡去时,那声音又一阵一阵地清晰起来。这回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他听到过的声音,是高跟鞋和灯芯绒裤管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稀奇和陌生,有股特别的新意,并且让人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芳香。邹涟来了,多么清新,多么可人的姑娘,她用手撸了撸长长的乌发,抿着嘴笑了。黄三木高兴地拥上去,就渐渐地抱着她了。这是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啊,真让人兴奋,让人幸福。他捧着她的脸,香喷喷地亲她。�ヒ徽笮ι�,刺耳的笑声。是谁?是谁会这么大胆地嘲笑别人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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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恼怒地竖起耳朵,一听,原来是邮电招待所的服务员们在嘻闹,是他黄三木睡得太早。黄三木不相信刚才亲吻的不是邹涟,双手捏了捏,是身上的被子。嘴里半咬着的,是那块半香不臭的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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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该!妄想!黄三木不客气地批评自己。自己和邹涟只不过见了一次面,就产生了这非份之想,实在太不应该。正像人家所说,想老婆想疯了。简直是花痴一个。黄三木是个有自知自明的人,要说自卑他也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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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家在农村山沟沟里,家里条件并不好。现在的城里人,要求越来越高,一般市城里的姑娘,是不喜欢找家在农村的小伙子的,他黄三木,貌不惊人才不突出,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大学生,可现在的大学生像饭样地,一颗一颗,到处都是,得用碗装才行。虽说黄三木有理想,可现在的人是看事实的,没人愿意看理想。像你黄三木这样一个穷书生,想找邹涟这样的姑娘?没门!做梦!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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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很严肃地把自己批评了一顿,一直把自己批进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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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又是一个很好的下午,部里全体干部照例进行一周半日的政治学习。黄三木有点熟悉这种刻板的生活了,熟悉它的枯燥无味和形式主义。一张拼凑起来的圆形会议桌,部长石克伍照例庄严地坐在东头。一左一右分别为副部长屠连甲和李忆舟。接下来,依次是部务会成员兼办公室主任陈火明、一处处长邴怀北、二处处长严律己等等。其他一般干部,也都很有规律、很习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黄三木注意到,陈火明的位置离部长和副部长的位置最靠近,并且有一种直往前冲的势头。他的发言也常常紧接着三位部长之后,而不喜欢让别人抢了先。当别人的发言有点过激时,他总是习惯地摸着鼻孔,有时甚至狠狠地挖出点什么来,然后冷冷地注视着他。最要命的就是劳辛勤了,这位早年当过部委会成员和处长、现已退下来的一般干部,平时总苦于没有机会当角儿。因为他仍被选为部党支部的学习委员,于是一到学习日,他便如同被买回家准备上锅的鲤鱼,重又鲜活起来。他那几无血色的脸上,泛着一层红光,手指头不停地在嘴巴上抹一口唾沫,然后用力地翻摸着文件,唾沫横飞地大声朗读着各种上级的文件和领导讲话。当然,劳辛勤和其他几乎所有的干部一样,在会上会下说的普通话并不标准,而是一种夹杂着青云土话的青云普通话,当地人把它称作青普话。黄三木在劳辛勤那一阵阵抑扬顿挫的朗读中,不时要听到一个个被念错的字,如澄清事实被读作登清事实,棘手的问题成了辣手的问题。当然,在坐的没有谁会去关心这些,因为任萍正和江洪水师傅议论市府办的人事变动,马癸笑嘻嘻地在和金晓蓉老不正经,舒兰亭在和郑秘书探讨百货公司一件皮裙的价格,严律己戴着老花镜,脖子把脑袋撑向后面,远远地看着当天的《参考消息》。而屠连甲副部长呢,中午在物资局狠狠地撮了一顿,现在半斤湄窖已经发作,他的脑袋正以一分半钟一次的频率耷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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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被屠部长的睡意所感染,轻轻地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哈。这时,红影子出现了。他所敏感的红影子,不是在他的梦里,而是在会议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下,等黄三木的目光和她对视以后,便又躲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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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又来找他了。黄三木把她迎到办公室里坐下,邹涟就微笑着拿出那份资料,还给三木。两人客气了几句,邹涟知道黄三木正在学习,不便打搅,便提出要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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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正舍不得她走,想要挽留又找不着借口时,邹涟忽然说:听说今天晚上有一部台湾电影,蛮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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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问他晚上是不是有空。黄三木笑了起来,说:当然是有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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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好了晚上七点钟在电影院门口碰头,便喜滋滋地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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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坐在会议室里,兴奋得不得了。他觉得邹涟真是个胆大的姑娘,而且明显是对他有点意思了。这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对于他黄三木这么个胆小鬼来说,还真得邹涟这样的人才粘得上。不过,现在的姑娘也都开放了,看场电影并不能说明太多的问题。可能她比较无聊,想找个人一起娱乐一下。当然,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是可以肯定的。或许,她主动地约黄三木去,是为了进一步考察他,然后才进行选择。因此,决不能高兴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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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匆匆地吃了晚饭,便开始做准备工作。他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的脸色差了些,模样看上去也不敢很怎么恭维自己。嘴角的胡子也有些长了。黄三木是不大刮胡子的,长得自然也慢,不过最近常用剪刀修理,比以前是粗糙了些。他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把小剪子,对着镜子修了修。接着,又对着镜子笑了笑,他很想知道邹涟所见到的笑容究竟如何,结果也不怎么理想。特别是那副牙齿,由于小时候没条件刷牙,牙面是黄了些,怎么也处理不掉。他用手指头刮了刮,不起作用。把手指拿到鼻子跟前闻一闻,咦,一股淡淡的臭味。真恶心,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副牙齿呢?他觉得这是对不住邹涟的。特别是晚上两人一起看电影,坐得那么近,少不了要互相说说话,要是让邹涟闻到这股味道,真是太不雅。要是将来发展到互相亲吻,唉,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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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事情不管它,黄三木拿起牙刷,在牙刷上厚厚地挤了一堆牙膏,到卫生间里刷了起来。泡沫很多,牙膏的味道很浓,浓得有点刺人。黄三木用出最大的气力,反反复复地在牙面上狠狠地刷,只听咔嚓一声,牙刷柄断了。没办法,他便扔到那截断了的牙刷柄,握着仅存的半支牙刷柄继续不停地刷。用清水冲洗干净后,用手掌半捂住嘴巴吹了口气,闻了闻,臭味是没有了,只有一股浓浓的牙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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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表,还是六点钟。接下来,他开始对付那双皮鞋。皮鞋是有些旧了,买双新的要百把块钱,差不多要他大半个月的工资,在没有穿破以前,是断断不能喜新厌旧的。他拿出鞋油挤了挤,还好,还有一点点油,可以对付着用。平时,他的皮鞋是不太擦的,看上去自然旧,现在认真地一擦,马上就油光发亮地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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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皮鞋,在屋子里走了走,他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也要变一变。特别是有时候,难免有种萎缩感,这是很不应该的。年轻人应该有一种朝气,女孩子肯定是很注重这一点的。黄三木挺胸收腹地在房间里来回练习,直到自己比较满意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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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不时地看表,到了六点半,他觉得应该出发了。他在马路上慢悠悠地荡着,只要在七点钟前赶到就行了。果然,荡到电影院门口时,七点还差六、七分钟。黄三木正要东张西望地搜寻,一个红影闪了过来。邹涟就笑嘻嘻地来到了跟前,原来,她比黄三木还早来了十分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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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我看你从街那边走过来的,一路东张西望,好没风度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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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知道她在调侃,两人对视着笑了。黄三木到窗口看了看,黑板上果真写着一部台湾电影的名字,只是电影放映的时间是八点,这是第二场,第一场在六点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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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就到江边去走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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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江是青云人的骄傲。特别是青云江电站建成后,在青云江的上游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现在青云湖也成了一个风景迷人的旅游胜地。青云湖对青云江起到了一种过滤和保温的作用,由于青云江的水是从湖底流出来的,不仅水质澄澈,而且冬暖夏凉,堪称一绝。在青云江两岸,建成了两条公园式的长廊,这就是青云镇的居民们最好的栖息和娱乐场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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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陪邹涟一起在江边散步,觉得今天的青云江比从前更美丽了。两岸的青山倒印在水里,水是墨绿色的,细细看去,还可以看水底下的石头和水草,它们实在太清晰了,可以让人感觉到水流的速度。黄三木觉得青云江真是个美人,青云江水有着她一流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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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也同样地爱这条江,并且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的赞叹,只是这些赞叹的语言没有太多的新意,至少黄三木是这么认为的。其实,聪明的邹涟即使再爱这条江,也不可能在赞词上有什么追求,因为她在观察青云江的同时,把更多的注意力用在了黄三木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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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青云江里的水草真的很可爱,黄三木,我发现你的鼻子长得倒有些坚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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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看不见自己的鼻子,就把邹涟的鼻子看了一下,觉得邹涟的鼻子也高高的,大概也可以叫做坚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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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青云江的温度太低,否则我们就可以看见很多美丽的鱼在水里缓缓地游动了。黄三木,其实你的一双眼睛倒有几分诗意,深邃得让我想起一位很了不起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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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微微地笑了,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就看了看邹涟,只是他觉得邹涟的眼睛一点也不深邃,一双大眼睛,长得有点意思。当然,要是一个女人的眼睛可以称作深邃,那可能就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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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是注意到黄三木在观察自己了。她用下嘴唇咬了咬上嘴唇,问黄三木:你一定看到我嘴唇上这个疤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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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等到邹涟把下嘴唇松开,他才发现她上嘴唇右侧有个很小的疤痕,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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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黄三木回答,邹涟就给黄三木说起了嘴巴的故事。那还是在她十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上外出,在一个坡上,刚好前面开来一辆汽车,很急,爸爸一个紧急刹车,就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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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她爸爸倒没事,可她的嘴巴却碰到了一块石头上,上嘴唇就给碰破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邹涟说她爸马上把她送到医院,可后来还是留下了这么个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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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觉得她的故事很平常。黄三木从小长在山沟沟里,从小没人管他,就知道整天和山里的小鬼们疯,身上不知道弄出多少个伤疤,特别是他的那些小鬼朋友们,有的还差点送了命。那才叫有故事情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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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却觉得自己很有些委屈,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三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嘴巴很难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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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就高兴地朝黄三木笑了笑,黄三木也微笑地看着她,这下就把她嘴巴上的那个疤痕看得更清楚了。不过,他真的不觉得这疤痕有什么难看,相反,他觉得这样子挺特别,挺好看的。可惜黄三木没学拍马屁,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要不然,当时邹涟听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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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着说着,很快就来到了青云大桥。青云大桥是和当时的青云江电站一起建造的,几十年过去了,看上去有些陈旧。桥的两侧,塑着一尊尊的石狮子,看上倒有几分古意。这在中国的大城市里看去当然不显眼,可在青云的老百姓眼里,青云大桥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景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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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和邹涟双双来到青云大桥,一人摸着一尊石狮子玩耍。这在黄三木看来,自己就是进入了以前在小说和电影里经常看到的境界了。他想,如果将来真能发展到那一步,那真是一件无限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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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地暗下来,黑下来了。天上亮着一颗颗白色的星星,青云镇和青云江畔呢,却是一颗颗黄乎乎的星星,那是一盏盏的人间灯火了。这些灯火,把黄三木和邹涟的心都照得亮亮的。在这片黑黑的世界里,他们看到了自己共同的渴望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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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开始向黄三木介绍自己的身世和家庭。她从小就生长在青云镇,全家都在青云化工厂工作,现在,父亲已经提前退休,在一家公司里帮忙,每月拿两百块钱的外快。邹涟说她父亲是个精明的人。她母亲正准备退休,她的哥哥还在化工厂供销处工作。本来,她是高中毕业就想到化工厂工作的,因为她的学习成绩不算特别差,高考时,离分数线还有十几分。由于化工厂一下子进不了,父母亲文化都不高,很希望子女能上大学,于是,就让她读了计划内的自费生。黄三木这才知道,原来邹涟读的大学还不算十分正宗,竟是自费的,不过,这在老百姓眼里,也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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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她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也遇到过困难,父母亲都是普通工人,不是什么干部,虽然一家人都是化工厂的,可现在化工厂效益较好,要再进人可不大容易。后来父亲提前退了休,并且向厂长送了礼、说了很多好话,才让她顶进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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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在诉说自己幸运的同时,似乎还夹杂着不幸和委屈的意思。可黄三木又不觉得什么,黄三木觉得最不幸和最委屈的是山沟沟里的农民,是他的家庭和父母。山里人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却过不上好日子,和这些人比,城里人还会有什么不幸和委屈呢?�プ蘖肮匦牡匚势鸹迫�木的家庭。黄三木就老老实实地坦白了自己的家事。当然,他的父母和哥姐都是清一色的农民,没有一个过过好日子。黄三木以为邹涟一定会有什么看法,出乎意料的是,邹涟似乎对农村、对山里人很感兴趣,一点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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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看了看表,已经是八点半了,便问邹涟还要不要看电影。邹涟说看不看无所谓,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又没有什么事,不如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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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慢慢地沿着青云江来到电影院时,已经是九点钟了。坐下来一看,发现这部电影的故事已经进入结尾阶段。这自然是一部爱情片了,而且明显是一部悲剧。只见一大堆人,一律穿着白乎乎的衣服,在给一位姑娘安葬,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从远处疯狂地奔跑过来,拚命地抱住姑娘的遗体,在哭天喊地地诉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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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觉得,这是一个不见开始、就有结尾,没有幸福的酝酿、就有悲惨结局的故事,这是他所不愿目睹的。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不吉利,就想站起来离开电影院。可他观察了一下邹涟,发现她看得很专注,很投入,便没去打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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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影院,两人又在青云镇的大街上散步,黄三木以为邹涟一定很吃力了,会提出来回家,他当然会乐意送她回家的。可邹涟十分新鲜,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她要黄三木陪她看看青云镇的夜市。青云镇这几年的确是发展了,特别是晚上,大街上灯火辉煌,两边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地摊。有些姑娘,长得很水灵地,扮得很摩登地,都在大胆地叫卖着她们的服装和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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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对这些地摊毫无兴趣,可邹涟与他完全相反,她对每个地摊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没办法,黄三木只得一个地摊一个地摊地陪她逛。并且跟着她乱发议论。在新华书店门口的一个地摊上,邹涟被一种木头人吸引了。这是一种用木头简单雕塑而成的人像,外面涂了一层油漆,脸上还红红绿绿地画了几笔,很有几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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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挑选了一个,要买,黄三木去掏钱,被邹涟制止了,她自己掏出一块钱,买下了这个小小的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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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一边走,一边高兴地把玩着这个小木头人,黄三木就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它。邹涟收住笑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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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收下了她的礼品,这时,邹涟用手指着这个小木头人对他说:黄三木,你是多么像这个木头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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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木乎乎地,邹涟还真没看走眼。不过,她说这话时,充满了笑意,一双大眼睛里,含着一股特别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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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几步,一股疯狂的音乐声从一座大楼上窜了下来。黄三木抬眼望去,但见那屋子里的灯光一闪一灭,有一种光在疯狂地旋转。他知道,这就是青云镇上最大的一个舞厅――青云歌舞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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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不要紧的,跳舞很容易的。我们上去玩一会儿,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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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就和邹涟一起上去了。这天刚好是交通局包场学舞,由于时间较晚,有的人已经回去了,守门的人自然也不管那么多,可能也去跳舞了。正好,黄三木和邹涟二人钻了个空子,不必买票,白白跳了次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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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在南大念书时学跳过几次,硬绑绑地也会来一点,在邹涟的引导下,他们也成了很好的一对,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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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池里,黄三木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个年轻的姑娘,也正注意着他。黄三木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姑娘衣服穿得有些单薄,两只Rx房翘得高高地,很显眼,很性感。双方都和自己的舞伴一起转来转去,一会儿背对背,一会儿又能看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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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不时地盯着那姑娘的脸和她的那对xx子,当她的身影暂时消失时,他又把目光落在了邹涟的脸上。他发现,邹涟始终不停地盯着他的脸,似乎想把他看穿看透。黄三木不三不四地跳着慢三慢四,终于,邹涟说到阳台上去一会儿。黄三木便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认真地观察这些人。又一个舞曲响起来了,大家又开始成双捉对地款款起舞。黄三木又看到了那个姑娘,她正被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抱着,那男人一边跳舞,一边欣赏着她,那目光很有些猥亵。黄三木从那姑娘一转一跳的动作中发现,她的两条腿很长,被黑色的紧身裤包得特别性感。她的脸蛋倒是中等。可是那对xx子和那两条腿,都让他觉得这是一个骚唧唧的女人。他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什么对方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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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怎么还没进来呢?他觉得自己可能疏忽了邹涟,便到阳台上去找她。邹涟正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似乎在观察街上的夜景。黄三木叫了叫她,可她仍没转过身来。黄三木觉得有些奇怪,便走到她身边,又叫了几声,邹涟终于转过身,并用手摸了摸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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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没什么事,真的没有什么。然后说: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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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重又进了舞池,跳了两支曲子。人渐渐地稀少了,后来,主办单位说要收场。黄三木就和邹涟一起,出了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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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似乎有什么心事,默默地走在前面。恰巧,舞厅后面有一座很小的花园,花园里种着一片绿色的草坪和几株广玉兰。邹涟就往公园里拐了进去,黄三木紧紧地跟着,进了这暗暗地、只在树梢上斜着几缕灯光的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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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捡了一株最高大的广玉兰树,在树下的草坪上坐下。然后,就用双手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儿,黄三木就听到了轻轻的、似是而非的抽泣声。黄三木忙问出了什么事,邹涟没答应他。他问得越紧,她抽泣得越厉害,后来就逐渐发展为轻轻的哭泣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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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要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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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邹涟才把双手从眼睛上移下,哭泣着道:你一定觉得我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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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又道:你一定觉得我长得丑,嗯,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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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突然,这么传奇。他就说:请别这样,我真觉得你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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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没敢去抓她的手,只是抓住她的衣袖,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有一滴滴热乎乎的东西,看了看,原来是从邹涟的眼睛里下来的。她的双眼烫乎乎地,黄三木用手摸了摸,想把那些泪水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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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我知道自己长得很一般,所以你就东张西望,专门看别人,根本就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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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说:骗人。我一直在观察你,我发现你一直在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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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想了想,可能是有这么回事,便解释道:你是说跳舞的时候啊,我是无意的,而且,旁边有个人,我觉得很面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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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不会撒谎,在这种情势下,也只得破了例,说:是男的,怎么会是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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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的眼泪很快就停止生产了,用哭完后的鼻音问道:那你究竟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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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终于破涕为笑了。她大胆地抓住黄三木的手,站了起来。她要黄三木再陪她到江边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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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读书读坏了身体,没大毛病,却有些虚弱。他觉得夜已深了,很有点累,却又难以拒绝。特别是在这个爱情故事进入小小的高xdx潮阶段时,他是不好意思要求在舞台上暂时告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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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一次来到了青云江边,这时,江边已经不大看得到人影,偶尔碰到几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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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显得很快活,很激动,她不停地向黄三木介绍自己的种种琐事,甚至包括童年的趣事。她觉得青云江畔的夜晚是这样的美丽,江边的每一样东西,都让她赞口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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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向黄三木提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黄三木呢,老老实实地一个又一个地给她解答,就像中学老师布置数学作业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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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发现,邹涟对他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她似乎喜欢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缺点。如果说有什么不喜欢,那大概就是不喜欢他看别的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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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来到青云大桥,没事干,就开始点桥上的石狮子。黄三木点左边,左边是一百三十三只,邹涟点右边,右边也是一百三十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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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桥那头,旁边又是一个小公园,公园里有一个小亭子,旁边是一丛丛的高大的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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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亭子,就是观云亭了。青云江是一条奇江,除了冬暖夏凉,清明澄澈外,就是那一阵阵的奇云奇雾。青云江水是从青云水库的库底流出来的,水温和外界的空气有一定的温差,经山里的风一吹,江面上就缓缓地升腾起一股云雾。那云雾一会儿淡,一会儿浓,一阵接着一阵,组合成种种形状,确是人间奇景。坐在观云亭这个位置看云雾,更是如同在天堂一般,最是有一番神仙般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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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和邹涟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可惜江面上黑黑地,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似乎正升腾起一股又浓又淡的奇云异雾,把他们带向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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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下来了,黄三木问她冷不冷,邹涟说没感觉到冷。黄三木自己却感觉到冷了,可他还是想做一回男子汉,把外衣脱下来,要给邹涟披上。邹涟推辞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她把身子往黄三木这边移了移,两人就贴得很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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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似乎有些感动,她高兴地抓住了黄三木的胳膊,嘟起嘴巴道:黄三木,我想向你提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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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发现她这个问题已经提了不只一次了,可他还是认真地回答说:你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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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看了看她,觉得这时的邹涟很有几分美丽和娇嫩,便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当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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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就把身子又向他这边靠了靠,黄三木就用双手搂着她的身子了。这时,他才发现邹涟真的很可爱,而且也确实是干一件事情的机会了。于是,他就把她的脖子挪了过来,用嘴唇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印了一下。邹涟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动静。黄三木就把嘴唇移了下来,在她的嘴唇上又轻轻地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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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顺势把自己的脸靠在黄三木的胸口,黄三木抚摸着她的脸,两人就似睡非睡地进入了一个共同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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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两人都站了起来,邹涟双手抓住黄三木的肩膀,微微地垫了一下脚跟,用力地吻了一下三木,然后抓住他的胳膊说:以后可不许欺负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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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十二点半了,两人慢慢地往回走。在此后的路途中,邹涟始终挽着黄三木的胳膊,就像所有热恋中的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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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要把邹涟送回家,可邹涟坚持要先送黄三木回去,她说想看看黄三木究竟住在哪里。黄三木拗她不过,也就只好往邮电招待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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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邮电招待所,已经一点多钟了。这邮电招待所,住的大多是机关干部,平时也不愁什么业务,到了这个时候,院子的铁门早就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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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进不去,想送邹涟回家,邹涟不依,说干脆在外面逛一夜算了。青云镇实在太小了,他们找不出一个更好的去处。这样,他们就第三次来到了青云江边,开始了一条通往黎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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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最远的徒步旅行了。他们走着走着,就有十来里路走过去了,来到了青云电站附近的电站大桥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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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上亮着一两盏小灯,桥下面不远处的江边,拴着一条小木船,它的主人大概是附近农民,因为在江的南侧,撒落着几幢农民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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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涟兴奋地说要到船上去。黄三木就拉着邹涟的手来到了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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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在缓缓地打着波浪,一阵阵,把小木船推得一晃一荡地,很有点摇篮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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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什么话也没说,只有流水和波浪的声音,低沉而吵哑地,像是在替他们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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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邹涟似乎觉得还不够,她又深情地抓住黄三木的肩膀,用两瓣滚烫的嘴唇,热烈地亲吻他的嘴。完了后,黄三木闻到一股淡淡的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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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有些冷。黄三木感到兴奋,又感到很疲惫。从小到大,他还没有熬过一个通宵。这回,他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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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慢慢地往回走,他们穿过夜幕,渐渐地看到了曙光。一些起得特别早的人,已经骑着自行车,在零零落落地一来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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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青云镇时,两人肚子都咕咕叫了。光有爱情不够,他们还需要粮食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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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孤零零的小店出现在眼前,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一个老头正往油锅里炸第一根油条,黄三木和邹涟在旁边等了等,就看他炸完了四根油条,并把它们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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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人拿着两根油条,边走边吃。这是他们在这个史无前例的早晨,用来滋润爱情的最好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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