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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泉准备上一趟县城。走之前,召集几个头头了解了一下这次分头下村、下组开展减负工作的初步情况。还专门听取了财政所所长裴汉云的汇报。裴汉云根据党委意见,就减负后的乡财政算了一笔账。减负后屠宰税不能足额征收,特产税没有来源,加上其他一些税费不敢收,今年全乡至少短收60多万元。除此之外,乡里还有一个拖了多年没有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摆在乡财政账上的50万元借款。原来事出有因。前几年县委县政府头脑发热,发文要各机关、各乡镇投资办厂、办经济实体,或以不同方式到企业里投资入股,以此活跃地方经济和弥补机关经费不足。当时的书记夏存志觉得乡政府出面办企业和实体,既没资金又没经验,拿钱投给企业把握不大,最后才决定由干部私人向财政所借周转金,自己决定投资方向,这样既响应了县里的号召,又把风险转移了出去。方案一宣布,财政所门口就挤满了借周转金的人,100多名干部借走50多万元。不想几年下来,企业差不多都已倒闭,干部们投的钱等于扔到了水里,泡泡都没一个。后来财政所挨家挨户催收周转金,催了几年也没谁拿得出钱来还。财政周转金是上级财政借下来的,到时还得还回去,而上级财政不会找借钱的个人要钱,只管从下达给下级财政的指标中抵扣。不减负的时候,乡财政还有手段拆了东墙补西墙,拿别的资金临时填补借款,现在财政短收那么多,这手段也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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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裴汉云的汇报,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没别的好办法,只有让裴汉云把欠款先公布出去,要大家定期还钱。周正泉算了一笔账,如果借款收得上,先还一部分给上级财政,再重新办理一部分续借手续,把已停产两年的木材加工厂恢复起来,一方面可增加农业特产税,另一方面乡里还可收几个管理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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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头会后,周正泉心里有点不踏实,去了毛富发家。一进屋,毛富发的老婆曾冬玉就端上一杯凉茶,递给周正泉。伸手接茶时,周正泉无意间瞥了一眼曾冬玉那颤动着的丰硕的胸脯。许是好几个星期没挨女人了,周正泉就觉得那胸脯好汹涌,仿佛是故意向他示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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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冬玉是毛富发的第二个老婆,毛富发因第一个老婆生不出孩子,折腾了几年还是离了,后来又娶了曾冬玉。曾冬玉是乡卫生院的护士兼出纳,比毛富发足足小了十岁。比毛富发小十岁不说,还有这么一个大胸脯!你他妈的毛富发艳福真不小,周正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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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泉还想,毛富发你没当上书记也值得,你老婆这个大胸脯就抵得了几个鸟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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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为了躲开那惊心动魄的胸脯的诱惑,周正泉一仰脖子,把一杯满满的凉茶都灌了下去,兴犹未了地说:“整个乡政府,也就你家里有这么好的凉茶。”曾冬玉就接过周正泉手上的杯子,说:“我再给你倒一杯。”周正泉赶紧说:“够了够了,我坐两分钟就走。”曾冬玉这才拿着杯子转身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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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富发望一眼老婆的背影,对周正泉说:“你嫂子每天起来,别的事情都不做,先要冷一壶茶放到这里,说我们当乡干部的下村入户,老远从外面回来,口干舌燥的,没耐心喝热茶,有凉茶可救急。”周正泉说:“你有曾医生在身边,福气不小啊。”毛富发说:“还说福气,我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官不官民不民的,待在这个破地方。你不知她天天在我耳边聒噪些啥,什么张三与我一同参加工作,现在做上局长,住进了三室两厅;李四尽管只是个股长,却掌握着实权,要什么有什么;最差的王五无职无权,儿子也进了全县最好的重点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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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泉知道,毛富发一半是发牢骚,一半说的也是实情。毛富发是龙溪本地人,做了三届乡长了,多少办了些实事,比如这满山满岭的树林,就是毛富发一个村一个组地做工作,用行政手段和乡规民约严禁滥砍乱伐,实行封山育林的结果。可官场就是官场,书记换了一个又一个,他这个乡长还在原地踏步,进不了城,也得不到重用。周正泉暗暗同情毛富发,这次上面没让毛富发做书记,却把自己给抬了出来,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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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泉正不知怎么安慰毛富发,毛富发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赶忙说:“周书记一定有什么事吧?”周正泉说:“我打算上一趟县城,一是找找林业局,我们搞了几年的封山育林,山上的潜力大得很,看能否批点木材砍伐指标,把乡里的木材加工厂恢复起来,同时弥补一下农林特产税的缺口;二是让宋天来到几个部门去烧烧香,看能不能化点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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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周正泉又交代毛富发:“我走了,家里的减负工作,还有别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周转金的回收清理,还得请你多操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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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毛富发家里出来,周正泉上了吉普车。吉普车在路上爆了一次胎,修了两次离合器,加了三次水,不足50公里走了3个半小时,到城边天已麻黑。周正泉让小林把车停在一家路边小店前,准备吃了晚饭再进城。立刻就有一位年轻姑娘走上前来,帮忙把车门打开了,一边甜甜地叫道:“先生辛苦了。”三人走进店里,另一位姑娘就献上了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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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点菜,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原来是龙溪地界上近两年暴发起来的煤窑主舒建军几个。舒建军笑容可掬地朝周正泉走过来,故作惊喜道:“是老同学您呀,看来我今天吉星高照,得遇贵人。”又回头示意身后一位姿色不错的年轻女人,让她过来和周正泉见面,介绍说,“这是我公司的销售部经理肖嫣然小姐,老同学您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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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哪里见过。”周正泉点点头说道。舒建军说:“在哪里见过?是在梦里见过吧?”周正泉说:“也许吧。”客气地把手伸给叫肖嫣然的女人。他觉得这女人的手柔柔软软的,像崭新的绸子。周正泉不免心想,做个窑主比做这个鸟书记强多了,出门还有漂亮女人陪着,而且这女人的手这么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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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建军坐到周正泉旁边,左一个“老同学”右一个“老同学”的。舒建军跟周正泉是同学不假,两人在一个班读过三年高中。那时舒建军是班上最矮最黑的一个,加上成绩又差,无论老师还是同学,没谁把他当回事。偏偏他爱在女同学面前出风头,全班同学都把他视作狗粪。他还异想天开地爱上了班上一个堪称校花的女同学。可校花却悄悄喜欢着周正泉,根本瞧不上舒建军。舒建军恨死了周正泉,三番五次到班主任老师那里告状,说周正泉跟校花有染,结果周正泉挨了学校通报批评,校花也没面子待下去,只好转学走了。周正泉为此恨得太阳穴上的青筋乱跳,要收拾舒建军一番,只是正在备战高考,一直没时间和机会。后来周正泉上了大学,舒建军在家里晃荡了两年,也参军去了部队。不过这两年舒建军没在社会上白混,到部队后,他比一般战士要成熟得多,很有一套讨首长欢心的手段,几年下来就提了司务长,转业回来进县委行政组做了副组长。本来舒建军在行政组干得如鱼得水,跟领导的关系搞得火热,不知怎么突然离开机关下了海,他四处筹措资金,在广东炒起了地皮。广东炒地皮的风刮一阵就刹住了,他便回到县里,率先在龙溪开起了全县第一家私营煤矿,成了远近闻名的私营企业家和省人大代表,风光一时,惹得县里的头头脑脑竞相与他交好,有的还暗地里到他矿上入股,做了他的隐形后台。周正泉不知是记着高中时的旧恨,还是看不惯如今这些官商勾结的风气,跟舒建军保持着一定距离,舒建军几次上门请他上窑山指导工作,他都不冷不热地推掉了。今天不知怎么的,竟被舒建军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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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儿,舒建军已把菜谱拿了过去,豪爽地说:“我来点,好久没跟老同学喝酒了,这一顿我请客。”周正泉不想与舒建军搅和,却不好跟他抢菜谱,只好随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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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菜就上了桌,什么口味蛇、土王八、竹鼠、山鸡,都是些平时少见的野味。酒是当地产的五星级开口笑。舒建军一边给周正泉倒酒,一边说:“喝本地酒放心,没有假。”周正泉对酒是无所谓的,只是不想在舒建军面前显得小家子气,也把杯子捏在了手上。齐喝三杯后,舒建军举杯给周正泉敬酒,说:“老同学,您是我的父母官,我的窑就在您的地皮上,凡事请多包涵。”周正泉说:“哪里哪里,今后乡里有困难,需要舒老板帮忙,可不要躲避哟。”杯子一碰,脖子一仰,酒就到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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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下喉后,舒建军给周正泉亮亮杯底,同时向肖嫣然使了使眼色,肖嫣然就举着杯子来到周正泉身边,瞟着周正泉说:“我早就听说过,老板这位老同学不仅是官场好手,同时也是酒中豪杰,今天相见恨晚,至少也得喝个十全十美。”周正泉说:“何谓十全十美?”肖嫣然说:“你的大名有个全(泉),你十全;人家都说我不丑,不丑即美,我十美。”周正泉说:“肖女士好口才,定然也好酒量,可我偏偏水平有限,就一杯吧。”肖嫣然说:“周书记是嫌这种喝酒方式呆板不成?那我们喝交杯酒吧。”说着,伸手来挽周正泉的手腕。周正泉连忙躲开了,慌慌地说:“不行不行,今晚还有要紧事,我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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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嚷中把酒喝完,两伙人各自钻进自己的车,上了路。进城后,舒建军他们就忙自己的去了,周正泉让宋天来和小林住进县委招待所改成的所谓宾馆,然后对宋天来说:“来之前我和你分了工的,该烧香的地方,今晚就让小林陪着你去,我就不好出面了,只负责跟夏存志联系。”宋天来说:“我办事,你放心。”周正泉点点头,准备回家。他的家在老婆邹立敏所在的医药公司宿舍区里,离宾馆有一段距离,小林要去送他。周正泉不让,说:“你们还要去找人,我走走路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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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邹立敏还没睡。也是久别胜新婚,这晚周正泉酣畅淋漓,江河直下,感觉十分到位。邹立敏也很满意,在周正泉腮上吻了又吻,撒娇道:“你真行。”周正泉说:“是你能干嘛。”聊了一阵,周正泉正要睡去,邹立敏吊着他的脖子说:“现在医药公司效益越来越差,工资都快发不出去了,据说财办下面要成立市场服务管理中心,要进三十多个人,你的同学黄绍平在财办当主任,你跟他去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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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泉睡意蒙��,说:“明天我办了事,就去找一找黄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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