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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手

第四章

属类：- -[作者: 王宛平] -[阅读: 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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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持枪换岗，哨位无人，他感到奇怪，就低声喊着：“小刘，刘喜春。”可是还是无人应答。石头为人机敏，立刻提高警惕，握紧了手中枪，正在这时脚下被绊了一下。石头一看，小刘已经被人杀死在地下。石头是那种天生有军人素质的兵，虽然紧张，但没有乱方寸，他就地卧倒，立刻举枪鸣枪报警。
1
石头的枪声使全旅乱成一团。文轩拎枪冲出房间，大喊：“大家不要乱，各团团长听我指挥，尽快把队伍组织起来待命！”
2
芥川从旅部撤出来，隐蔽在黑暗处纳闷，段之凡跑到哪里去了？两名日本士兵押着郭参谋走来，芥川枪指郭参谋头部，问段之凡在哪里？郭参谋害怕得直哆嗦，说在龙绍钦房间里喝酒。
3
芥川一枪打死郭参谋，命令包围龙绍钦房间，抓住段之凡！
4
龙绍钦伏在窗口，往外射击。他刚开了一枪，对方就回击一枪，非常精确，擦着头皮过去。龙绍钦吃惊地躲到一旁，叫了声：“旅长，芥川拓实来了！”
5
段旅长说：“真让你说着了！这个芥川果然胆大包天，就让咱们会会这个冷血杀手！”龙绍钦凑到窗口，刚一露头，就有子弹击来，龙绍钦被困住。
6
“旅长，咱们被困在这里太危险！鬼子要用火攻，就完了！
7
段旅长点头：“得冲出去，我掩护你。”
8
龙绍钦一把拽住旅长，低声说：“不行，鬼子是冲你来的。有我在，他们别想！我冲出去，引开鬼子，在外面接应你，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注意后门。”龙绍钦说着一脚踹开门，先开一枪，然后一个就地滚翻，边滚边换子弹。他冲出门外，伏在一棵树后，与鬼子对射起来。
9
芥川伏在墙角，看了一眼手表，对周围的鬼子兵说：“十分钟内必须完成任务！”芥川把周边环境看了一圈，然后低声交代：“你们几个在这里，封锁龙绍钦退路，吸引他的火力，不要让他走开，我去后边看看。”他算准了段旅长还在龙绍钦的房间里，所以想杀个冷不防。芥川说完，拎着枪，奔向龙绍钦宿舍后方。
10
石头报警之后，正想离开哨位回到队伍中，忽听一阵马蹄声，一匹战马飞奔而来，大春和九儿在马上射击，击中几名日本兵。石头看到大春，很高兴赶紧喊：“洪连长！”大春在马上回头，见石头躲在角落里焦急地招手，忙跳下马跑过去问：“石头，段旅长呢？”
11
“在龙长官房间里，被鬼子包围了！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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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现在门前打狙击，后方必定空虚，石头你帮龙绍钦对付鬼子，我们去后边！”
13
大春飞奔而去，九儿从马上滚落，也跟着跑。两人配合相当默契，边射击边向后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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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已经摸到房屋后面，他借着爆炸火光，寻找段旅长的身影。他把枪架起来，稳稳托住，手指压向扳机，正在等待下一次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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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躲在树后，闭上眼睛倾听，突然举枪朝着芥川躲藏的地方开了一枪。芥川手指正要扣动扳机，忽地一颗子弹袭来，擦过芥川耳边，芥川迅速翻身躲过，房间内段旅长也应声卧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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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和九儿与芥川对射起来，芥川暗自嘀咕：“这两个人什么来头，今天晚上麻烦了，碰上这么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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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在前面有效控制了局面，文轩组织的火力基本上把鬼子压制住了。石头看见龙绍钦，惊喜地叫了一声，冲他跑过来。龙绍钦大叫小心，就见一阵机枪扫过，可机灵的石头已经风一般冲到他身边，冲着龙绍钦憨笑：“长官，我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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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又气又怜，拍了石头一下说：“进屋里，保护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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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石头边走边告诉龙绍钦，“长官，八路洪连长带人来了，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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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带着士兵奔过来，焦急地问龙绍，钦段旅长呢？龙绍钦淡然地说，在屋里。文轩让龙绍钦掩护，他们护送段旅长到地下掩体去。
21
芥川发现情况不妙，命令鬼子围攻段旅长，别让他跑掉！他自己拎着枪追过去。大春和九儿两人分开行动，准备包抄芥川。
22
芥川连续两枪压制住大春，但九儿枪法如神，芥川无论走到哪儿，子弹像长了眼会跟着过去。芥川被迫躲到角落里，指挥小鬼子用机枪帮他解围。
23
龙绍钦看到段旅长已经进了地下掩体，他放心地转过身来，冲着机枪声冲过去，远远就见大春飞奔跑动的身影，追击他的机枪子弹打得他身后一片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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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冲着机枪手位置举起枪，他还没射击，只听一发子弹过去，机枪手哑了。这一枪不是大春方向射出的，龙绍钦正发怔，只见九儿灵活跑动的身影在他身后一晃，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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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显然集中火力来对付九儿，一发子弹击中她腿部，九儿踉跄倒地，艰难爬行，仍不断举枪射击。龙绍钦赶紧冲着日军方面就是一枪，一个鬼子倒下了，鬼子火力转向了他。九儿就地一个翻滚，躲到了树后。大春一边射击，一边让龙绍钦赶紧救人。龙绍钦沉着冷静地举枪射击，他冲到九儿身边，拖着她边打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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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不愿意连累龙绍钦，不断挣扎，龙绍钦瞪眼喝道：“老实点！”他将九儿紧紧揽在怀里边打边跑。九儿在龙绍钦臂弯里，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因伤口流血太多，晕了过去。扶着晕过去的九儿，龙绍钦跑得很吃力。石头见了，冲过去帮忙。两人七手八脚将九儿拖到隐蔽处。
27
“石头，学过包扎吗？赶紧包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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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点头，赶紧撕开衣服，为九儿包扎腿部伤口。
29
龙绍钦翻过身，继续射击。这时候段旅长已经将部队集结起来，准备全部吃掉这部分胆大妄为的鬼子。由于组织有效，火力集中，双方力量一下子悬殊起来。日军小队长向芥川汇报：“敌人已经集结完毕，我们很难和他们对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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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完成预定任务的芥川十分恼火，恶狠狠地瞪着小队长：“给我再坚持五分钟！”他还希望在乱中找到段旅长或者龙绍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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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盯着芥川，击出一枪，迅速翻滚，芥川紧接着一枪正中龙绍钦刚才位置，出枪异常迅速。龙绍钦再次伸出枪管，透过瞄准镜看出去，对方枪管闪动暗光，枪管上似乎坠着一个铁十字章，那是龙绍钦很熟悉的标志，他心想，芥川啊芥川，这次你还能跑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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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手托起九儿的脑袋，她的帽子掉下，一头秀发散出，胸口领子张着，雪白胸部微突着，石头愣住。他爬向龙绍钦，悄悄说：“长官，是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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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吃了一惊，见九儿仍在昏迷中，清秀的面孔惨白。他命令石头照顾九儿，自己专心对付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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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四面受敌的芥川依然负隅顽抗，偷袭的小队长坐不住了：“芥川少佐，再打下去，对我们很不利！”芥川看一眼四周，端起枪骄横喝道：“走，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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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兵们端枪往外冲，芥川冲在最前面，枪法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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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大春等见芥川往外冲，跟着起身直射，大喊：“鬼子要跑了，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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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回身射击，子弹在龙绍钦身边擦过，龙绍钦边躲边还击，两人已经都清楚，彼此是太熟悉太危险的敌人，谁也不肯放过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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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响起汽车轰鸣声，接应芥川的鬼子来了。尽管龙绍钦与大春联手，打倒好几个日本兵，但芥川还是在自己的神枪和鬼子兵掩护下，跳上汽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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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等追到大路上，远处黄尘滚滚，只有汽车尾灯一闪而逝。龙绍钦与大春互看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烟黑。龙绍钦哑着嗓子道：“又欠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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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却不乐意了：“这次不算我的，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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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回过身，大刀和二勇等抬着九儿过来，大春匆匆走了过去。龙绍钦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觉得很尴尬，被一个女人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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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九儿苏醒过来。大春关切地问，没事儿吧，吓死人了。九儿嘴硬，说她啥时候有过事儿。九儿对救她的龙绍钦心存感激，要当面谢谢。见到头戴国军钢盔的龙绍钦，九儿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的脸并不英俊也不帅气，反倒显得憔悴，眼神中透着忧郁的沉重。她心里忽地一软，他和以往自己见过的男性军人太不一样了，他那么“忧伤”。这一面唤起她情感上的怜悯，眼前这个眼神忧郁的男人似乎不应该出现在残酷的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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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第一战区头号射击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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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没想到自己脸会红，竟低下头。长这么大还没被女孩子这么当面夸过呢。他有点不知所措，知道女孩仍看着自己，于是再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眸子，单纯没有杂念。龙绍钦已多年不习惯与女性交往，面对那双单纯的眼睛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竟然又一次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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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石头过来，他已经和她熟了，她就跟石头打招呼：“小兄弟，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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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故意绷着脸：“谁是小兄弟？你才多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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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一脸纯真的笑容。龙绍钦听到石头又问：“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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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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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一笑说：“我叫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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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这朴实名字让龙绍钦笑了。九儿其实一直在注意龙绍钦，见龙绍钦笑了，立刻问：“是笑我名字土气吗？”龙绍钦赶紧解释：“不，不是！你名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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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记是不，我爹我娘就这么说的，我有八个哥哥呢。”九儿看着龙绍钦，眼神清澈如水。九儿年纪在十八九岁，这个少女与苏云晓这类大家闺秀、知识青年、国军军官截然不同，她说话眼神动作都透着浑然天成的质朴和单纯。九儿是美的，一点不带雕饰的自然美。龙绍钦从未接触过这类女孩子，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这女孩她好像林间野花，山涧流水，自然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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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见九儿行动不便，让她先在段旅待着养伤，好得差不多时赶辆大车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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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八路军女战士为救自己负伤，段旅长在龙绍钦的陪同下来看九儿。段旅长笑着说：“感谢你和你的战友还有林团长，这一次多亏你们伸出援救之手，不然可就被小鬼子端了老巢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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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朴实地笑道：“旅长您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是一起打鬼子，谁有难处都会伸把手。再说这位龙长官也救了我，旅长可要表扬他啊。”龙绍钦默默地看着九儿，眼神中透着温和，和这个单纯少女在一起时龙绍钦似乎也变得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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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旅长笑了：“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共产党八路军培养出来的，这么会说话，一套套的。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和龙参谋一起，请你和你们林团长、洪连长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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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甜甜一笑：“谢谢段旅长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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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了几句后，段旅长告辞而去，留下龙绍钦陪九儿，免得她太寂寞。段旅长一再吩咐，小姑娘需要啥，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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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拘谨而腼腆，问九儿需要什么，千万别客气。九儿顽皮地说，他站那么远，听他说话很费劲。龙绍钦只好走近几步，九儿笑着说，不需要什么。九儿的微笑如此纯真干净，龙绍钦不由松弛下来，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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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笑意更浓，让龙绍钦坐下。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就很听话地坐在床边。两人就这么对面坐着，九儿看龙绍钦，目不转睛。换一个人这么死盯着他，他早翻脸了，但此刻，龙绍钦并没什么不舒服，只是轻声问：“你要什么我去给你办，旅长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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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要，就想你陪我说话。”
61
龙绍钦很吃惊，她的坦率、自然和信任，让他有些感动。九儿眼神慢慢疲倦，声音渐渐飘忽起来，她竟然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浓浓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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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女孩单纯微笑的睡容，龙绍钦脸上浮起一种怜爱的表情。这不是爱情，对龙绍钦来说，爱情是避之唯恐不及，会带来极大伤痛的情感体验。但眼前这个少女带给他的情感是不一样的，不是他所熟悉并惧怕的爱情，不是那种动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歇斯底里伤到骨子里的激烈情感对峙，它是一种更单纯更平和的情感，也许类似战友情，兄弟情，亲情什么的。龙绍钦也说不清楚，但是龙绍钦有一点能感觉到，这种感情是很单纯的，能让人心灵变得安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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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龙绍钦正需要这种纯真质朴的感情，他坐在这个睡着的女孩身边，自己也一脸安详。他觉得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如果不打仗，这个女孩也许放羊？种田？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那样她的一生会简单、快乐、美丽。可这场狗日的战争，要让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孩满脸硝烟，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出生入死！
64
龙绍钦从旅部卫生所医务室出来，迎面遇见了苏云晓，他有种本能的戒备，并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就要走。苏云晓原本很担心龙绍钦安危，看到他满怀戒备的样子，话一出口就变了味：“昨晚，没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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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儿，差一点被鬼子端了老巢，旅长都差点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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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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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好，没事儿。”龙绍钦停一下又说，“伤亡十几人，情报科郭参谋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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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晓脸色苍白，说不出话。过往人群都会下意识看这两人一眼，龙绍钦感觉十分别扭，于是客气道：“还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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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晓摇摇头说，没有了。龙绍钦转身离去，步履沉甸甸的。他眼神阴郁，已没有了那份安详温馨，再次回到孤独疲惫的状态中。
70
八路军派人来接九儿了。龙绍钦突然满怀惆怅，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失去的感觉。他看见九儿拄着拐棍走到大门口，忽然停下回头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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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知道，九儿在找他，向他告别，可他站着没动。龙绍钦本是那种极端敏感、特别渴求情感的人，但每一次失去又使他极度恐惧，不敢去接受和建立新的感情。在战乱年代中，人所拥有的任何一份感情，都有可能随时失去；而失去的痛苦远比独自忍受孤独更让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因此他本能地排斥情感，不光是爱情，还包括友谊和亲情。他宁可独自一人，像头孤狼一样行动，只对自己一个人负责。此时，他对九儿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检讨自己，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女八路？也许是因为她的单纯善良，没有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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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忍不住走过去，九儿一见他就笑了，说到处找他呢。龙绍钦问，有事儿吗？九儿说，她要走了，来道一声别，欢迎他去团部玩儿。龙绍钦点点头答应，九儿调皮地说，你答应了就要兑现，否则是癞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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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这样跟龙绍钦说话，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九儿微微一笑说：“我走啦。”龙绍钦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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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九儿远去的还有苏云晓，女人的直觉最敏锐，她能感觉到九儿和龙绍钦之间的微妙情感，莫名其妙产生醋意。文轩见妻子望着九儿的背影出神，奇怪地问道：“八路军怎么会得到段旅遭偷袭情报？”今天旅部开会分析芥川偷袭，段旅长对他很不满，毕竟情报工作是由他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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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晓皱眉头说：“他们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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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神色凝重地说：“日军对我部情况掌握得如此准确，他们昨晚的战术部署，一招一招，全是有备而来。只是碰巧段旅长在龙绍钦房间喝酒，否则，段旅长就很难逃过大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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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晓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是吗，这么巧？”文轩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凡是与龙绍钦有关的事情，都很蹊跷。”苏云晓盯着丈夫，不解地问：“为何还是怀疑龙绍钦？这次不是他舍身救主，后果不堪设想。”文轩不满地说：“怎么一提龙绍钦，你就情绪失控，一个谍报人员要冷静镇定。”苏云晓发作说：“龙绍钦怀疑我利用你公报私仇，你一天到晚拿他跟我说事儿！真是受不了！”夫妻俩每次都为龙绍钦闹得不愉快，这次文轩妥协让步，说今后不再在云晓面前提龙绍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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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回到八路军驻地，自己在卫生所换药，卫生员小梅反倒成了她的副手。小梅是个县城里来的女中学生，年纪在十八九岁。她看着九儿满眼好奇和关切：“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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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满不在乎地说：“当然疼啦。”伤口此时有血渗出，初来乍到的小梅紧张得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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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春听说九儿回来了，跑来探望，一见面就热乎乎地说：“呵呵，咱们九儿回来啦。”九儿撅着嘴说：“说啥呢，谁是你们九儿啊。”洪大春开玩笑说，咱们不是咱，她这人，缺少点集体主义精神。小梅在一旁咯咯直乐，说大春说话幽默，就爱听他说话。
81
大春对小梅视而不见，只是盯着九儿看。九儿白了他一眼：“帮把手，真没点眼力见儿！”大春赶紧坐下帮九儿缠纱布。大春人长得五大三粗，可是心细，手感更是细腻。才缠了两圈，九儿就乐了：“瞧你这手，熊掌一样，还挺灵巧呢，纱布缠得不比小梅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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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看着小梅咧嘴笑笑：“那是，小梅姑娘是资产阶级小姐，娇生惯养，手笨那是自然的。我可是穷苦人出身，从小心灵手巧，我妈一个劲说，谁家姑娘嫁给我，是几世修下的福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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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不高兴了：“谁是资产阶级小姐，人家参加革命也半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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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安慰小梅：“听他吹吧！唉，大春你不是孤儿吗，你妈啥时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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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娘胎里呗。”九儿和小梅一听都乐了。大春站起来伏到小梅耳边低声说：“我这儿跟九儿谈点工作，你在不方便，出去转转啊。”说着没等小梅有什么反应，就把小梅推到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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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冰雪聪明，瞅了大春一眼说：“小梅对你可上心啦。你每次执行任务她都特担心，你对人家好点儿！”大春得意地说：“自古美人爱英雄嘛。我告你，喜欢我的可不光小梅姑娘，那几个城里来的大小姐、女学生，都对我特有兴趣。”
87
九儿毫不在意：“是吗？你还真有桃花运啊，恭喜恭喜。”
88
大春嘿嘿笑了两声，把话题转移到他最关心的事儿上。他问九儿，那天龙绍钦跟她聊啥了。九儿说，没聊啥，他这人不爱说话，后来她就睡着了。大春有些急，问她睡着了，他就没走？九儿不高兴了，问他是啥意思。
89
九儿缠好纱布，起身拄拐棍，试着走几步，大春赶紧上前要扶。九儿让他一边待着，她想自己练练走路。大春臊眉耷眼在一旁跟着走，抓耳挠腮找话说：“九儿，九儿……”九儿不做声，大春绕到九儿前边，面对九儿倒退着走，一个劲儿地叫九儿的名字。九儿实在憋不住了，说你叫魂呢！
90
大春嬉皮笑脸：“你咋叫九呢，咱是八路，你却偏偏叫九，压咱一头。我看你改名算了，八儿，巴儿狗。”
91
九儿生气，抬起拐棍欲打大春：“去，去，你是条汪汪叫的癞皮狗！再胡说，不理你了！”大春见九儿真不高兴了，做出要走的样子，乘九儿不备，一把抄走她的拐棍，九儿只好金鸡独立，大叫：“死大春！还我拐！”
92
大春笑嘻嘻扛着拐棍倒退着跑，没看见身后是一个大坑。九儿本来气恼，见状瞪大眼睛，一声“小心”还没出口，大春身子往后一仰跌进大坑。九儿哈哈大笑，身体支撑不住，乐得差点摔倒。
93
段旅长把龙绍钦找来，让他陪自己去一趟八路军林团，他给林团长准备了两箱子弹，五支步枪，想面谢一下人家的救命之恩。
94
段旅长和龙绍钦坐着吉普车来到八路军团部时，大春等在院子里擦枪，一些战士羡慕地小声议论，瞧人家这小车，多神气。大春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老美真他娘的偏心眼子。吉普车停下，龙绍钦看见大春，冲他点了一下头，大春也赶紧点头致意。
95
林团长等人赶忙迎了出来，双方热烈握手。龙绍钦在林团长身后，下意识寻找那个单纯可爱的八路姑娘。林团长热情地握住龙绍钦手说：“你就是那个吓得小鬼子做噩梦的神枪手啊，比我想的还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幸会，幸会！”
96
林团长出身燕京大学，整个人显得质朴大方，并无粗鲁之气，很真诚。龙绍钦受到林团长真诚感染，也用力握住林团长的手。
97
段旅长很诚恳地对林团长说：“我旅进驻中条山也有大半年时间，其间大小战斗多次蒙贵团支援，不胜感激之至。此次鬼子直捣我老巢，阴险毒辣，也暴露我部防备诸多疏漏，幸得贵部大力相援，否则后果难测。段某一直心存感激，对各位也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也算得偿心愿。”
98
林团长亦诚恳地道：“段旅长抗战数年来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立下赫赫战功。进驻中条山以来更是每仗必赢，打得小鬼子闻风丧胆，是令人尊敬的抗日英雄，确实相逢恨晚。”团政委笑道：“都是一家人，就别说那些客套话了。段旅长也是大忙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们能帮则帮，帮不了也可以提点建议嘛。”
99
段旅长听出政委意思，不免有点尴尬一笑：“啊，段某确实只是出于感激之心，当然也想就目前抗战局势和各位做一些探讨。”
100
林团长接过话：“我们正有此意。”说着站起来说，“我这里有个土制沙盘，中条山大致脉络是清楚的，段旅长，请移步。”
101
军官们去了作战室看沙盘，龙绍钦没见着九儿，有些心不在焉。他找了一个借口出来，在大院里溜达。这时，夕阳西下，龙绍钦掮枪面朝西，整个人沐浴在斜阳中，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就那样站着。身后传来孩子们天真的笑声和歌声。
102
龙绍钦慢慢回头，九儿拄着拐棍迎着阳光走来，因为阳光直射，九儿一时看不清龙绍钦的脸，只看到他沐浴在阳光中挺拔的身影。九儿一只手举起挡住阳光，龙绍钦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眼神温和。龙绍钦觉得九儿走近，就像是春天、阳光、野花和小鸟来到身旁。九儿眯着眼笑：“没想到你会来。”龙绍钦问她伤势，九儿说好多了。
103
九儿对龙绍钦随时随地枪不离身感到很好奇，他淡然一笑说，习惯了，枪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龙绍钦问九儿，她怎么会当兵？九儿说，抗日呗，难道女人不能当兵？龙绍钦肯定地说，女人当然不应该当兵。九儿撅起嘴说，年纪不大，脑袋瓜子还挺封建。
104
龙绍钦以为九儿生气了，忙转移话题，问她跟谁学的枪法，打得那么准。九儿听龙绍钦夸她，高兴地笑着说，她家几代都是猎户出身。龙绍钦点点头说，难怪，世界上最好的狙击手都是猎人出身。
105
九儿不知道啥是狙击手，龙绍钦解释说，就是神枪手。两人正聊着，大春急匆匆跑来，先冲龙绍钦点点头：“你们旅长正找你呢。”然后拽过九儿就走，九儿被大春拽着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大春赶紧扶住九儿，九儿气得推开大春：“别碰我腿！”
106
大春赶紧避开，唠叨着说：“伤没好就在屋里养着嘛，到处瞎跑什么，碰到坏人怎么办？”
107
九儿揉着腿嗔怪说：“一边去，哄小孩哪！”她说着下意识回头看龙绍钦，他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孤独落寞。九儿受他感染神情忧伤，大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龙绍钦欺负她了？九儿很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说除了你，谁还会欺负我。大春对九儿跟龙绍钦闲聊有些看法，他对九儿说龙绍钦是国民党军官，跟他接触要加强警惕性。九儿爱答不理的，大春伤了自尊心，脸耷拉下来。九儿觉得好笑，抻了抻他的脸皮说，别拉着脸了，比驴脸还长，以后老乡拉磨你去吧。
108
大春趁机一把抓住九儿手，紧紧握在胸前。九儿挣脱了，拍拍手说，几天没洗脸了，全是油，说着走开。大春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109
新八旅操场，龙绍钦在静心练枪。听到有人走近，他能感觉到是谁，他停下瞄准，并不回头。苏云晓一直走到龙绍钦身边，看着他不说话。龙绍钦等了半天不见动静，转身要走。这才听到苏云晓疲惫的声音：“我不躲你，你又何必如此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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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仍然默不作声，但是停下了脚步，半晌才问：“你和你丈夫，都是军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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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晓不回答。龙绍钦自问自答，那就是了。苏云晓问他是什么意思，龙绍钦冷淡地回答，就是监视者和被监视者的关系，我不谨慎又该如何？苏云晓说，他不是她监视的对象。龙绍钦说，她丈夫是。
112
苏云晓提醒说，频繁与八路军接触，会有大麻烦。龙绍钦皱着眉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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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两党两军利益立场截然不同，非此即彼，早晚会分道扬镳，脚踩两只船很危险！你该劝劝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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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一笑：“你过虑了，我们不过偶尔一起打鬼子罢了。谈不上频繁，莫非在打鬼子这事上，你们也有什么异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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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晓终于忍耐不住：“别用这种语气！我不是你的敌人！”龙绍钦盯住苏云晓，一口气说道：“不要再找我！不要再理我！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苏云晓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变了，可你一点也没变！”龙绍钦回过头，忽地逼近苏云晓，盯住那张美丽哀伤的脸，沙哑着嗓音道：“我本来变了，可跟你在一起，我又变回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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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走，我们此生不再相见，不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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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眼睛越来越阴沉：“不，芥川拓实冲我而来，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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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起身要走又停下：“我一直忘了对你说，祝你幸福。我的事儿，你不要再操心，我也不会打扰你和你的家庭、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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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转身匆匆离去。他心里真的希望和苏云晓从此是路人，谁也不要再理会谁。听着龙绍钦离去的脚步声，苏云晓表情哀伤悲凄。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冲着龙绍钦练枪的靶子连连开枪，然后抬起枪管，看着仍冒烟的枪管，将枪管慢慢压到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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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一进家门就愣住，家里箱柜翻得乱七八糟，苏云晓背冲门口，坐在乱衣服堆中紧紧缩成一团。文轩赶紧过去，见苏云晓手里紧攥着几件两三岁小女孩粉红色衣裙，呆呆地坐着，手臂上烫过的伤痕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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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赶紧搂过妻子，看着她手臂上烫痕，心里难受。他不是不知道妻子有自虐倾向，但他没办法帮她。他紧搂着妻子，要接下她手中小衣服，苏云晓紧攥着不放，喃喃地说：“今天是小云云两岁生日，她一定在想妈妈，怪妈妈为什么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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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难过地揽过妻子紧紧抵在胸前，抚摸着她的伤痕，哽咽着说：“我求你别这么折磨自己，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再要。等打完仗，你想要几个孩子，都成。”苏云晓哽咽着说：“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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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揽过妻子，轻轻将她手中衣服取过，碰触小衣服瞬间，文轩身体僵住，眼睛湿了。两人一时都呆住，不敢看彼此，生怕控制不住情绪。现在是苏云晓哽咽着安慰丈夫：“别难过了，你说得对，我们还年轻还能生，生几个都成，都像小云云那么可爱。”苏云晓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失声痛哭，文轩紧紧抱住妻子，眼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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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走进旅部，屋里只有段旅长一个人，他让龙绍钦走近一点，压低声音说：“刚接到林团情报，日军华北派遣军搞了一个少佐以上军官团到中条山一带参观视察，大野派芥川负责军官团安全，下午五点左右会经过小黄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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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精神一振，问：“情报准确吗？”段旅长指着地图说：“林团花了很大代价搞来的，非常可靠。你带人从这里插到小黄庄！记住，对任何人都不要泄露此行目的，就说侦察敌情。没有必要，不要用无线电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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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龙绍钦立正后转身要走，段旅长却拦住了他：“哎，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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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停下脚步，段旅长说：“你们走的这条路，是林团防区。我和林团长打过招呼，他也要派人协助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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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一脸不情愿：“我们自己足够了。”段旅长看着龙绍钦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情报是林团搞来的，本来就应该两家联合出手。还有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神枪手，芥川枪法有时还可能盖过你一头，你也需要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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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提醒说：“旅长，和八路军合作很麻烦的。”段旅长一笑：“你是怕上峰追查？就算是追究责任，也轮不着你，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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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来到钱国良和石头所在的连队，挑选了一批有经验的老战士，他郑重地说：“这次任务是例行侦察，新兵就不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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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国良等面无表情地站立着，几个新兵低着头往墙边缩。龙绍钦扫一眼那些畏缩的新兵，看见站在最里面的石头，道：“新兵留下，老兵跟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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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转身往外走。几个新兵一屁股坐下，松一口气：“唉呀妈呀，吓死了。”石头却拎着枪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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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站在一旁，看着士兵们往外走。钱国良路过龙绍钦身边时，斜眼看了他一眼，龙绍钦说：“你停下。”钱国良停下，看着龙绍钦，仍是一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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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看着钱国良的眼睛说：“有什么要说的？”钱国良没有表情地道：“为什么又是我？”龙绍钦真诚地说：“因为你是最好的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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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互相盯着，石头匆匆赶出来。龙绍钦喝道：“石头，没听到我的命令吗？新兵留下！”石头立正，大声说：“报告长官，我不是新兵，我入伍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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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瞪着石头，石头站得笔直，满脸倔犟。龙绍钦压低声音：“跟在我身边！没我命令不许乱动！”石头欣喜地立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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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营房门口，正遇见苏云晓走来，龙绍钦见到她，本能地放慢脚步。虽然龙绍钦说过，不再和这个女人见面交谈，但仍有扯不断剪还乱的缕缕情丝。“执行任务？”苏云晓询问。“例行侦察。”龙绍钦停了一下，低声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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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转身瞬间，正撞着苏云晓目光。这是一个真心关切还带着复杂情绪的送别的目光，龙绍钦怔住。两人目光相撞停留片刻，龙绍钦立刻转身，想说什么终究没说。他大步赶向自己队伍，感觉身后那目光太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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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拐角处的张桅，目光阴沉，盯着龙绍钦远去的身影，立刻回头向文轩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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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沉思片刻，然后对张桅布置任务：“段旅长与林团交往甚密，还带龙绍钦去过林团。这次所谓执行任务，排斥我们的人，我看八成与林团有关。上峰一再要我们严防八路军渗透，况且龙绍钦这个人通敌嫌疑还没有查清，我很担心会出什么事儿，你给我盯严点儿。”张桅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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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率部下与八路军分队大春部下会合，大春与龙绍钦握手。大春眼里的龙绍钦，一身职业军官贵族范儿，一身美式军官服，风纪扣系得很紧，裤缝笔直，领带和白衬衣显然是刚洗过的，甚至皮鞋显然是新擦过的，蒙着一层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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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与大春握手：“谢谢，我们再次合作，希望互相配合完成任务。”大春打官腔：“龙参谋这话就见外了，共同抗日是我党我军一贯原则。”大刀嘀咕说：“瞧那军官跟小公鸡一样耀武扬威的，没点人性，老子要是那些国民党兵才不给他卖命。”二勇不屑地说：“你说那些兵能服他吗？”大春听到了，回头责怪说：“别胡说八道啊，破坏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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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和大春打完招呼，一转身竟看见九儿一身男装冲他坏笑，龙绍钦愣住了。九儿立刻收起笑容，严肃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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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国良和大刀、二勇算老相识了，彼此打起招呼。大刀低声说：“唉，老兄，咋又跟这刽子手执行任务呢？”钱国良虽然不喜欢龙绍钦，但外人数落自己长官还是有点不舒服，懒洋洋道：“咱当兵的又不能挑选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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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看出钱国良的怠慢，撇了下嘴，不说话了。龙绍钦独自走着，像没听见身后的闲话，但他感觉到身后有目光注视，是大春，还有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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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看着龙绍钦孤独的背影，表情就有点忧伤。石头跟她并肩走，九儿问他：“你们长官平时也老这么一个人吗？”石头龇牙一笑：“谁说的，有我呢。”九儿看着石头笑道：“你也算人？”石头不服气地说：“你不比我大吧，咋敢说这话？”两个孩子说话声音不高，但透着欢快，与战争气氛如此不协调。大春本来皱眉头，但看九儿高兴的样子，摇摇头，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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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问石头当兵多长时间了。石头说，快四个月了，他已经算老兵了。九儿嘻嘻一笑说，四个月算老兵？她当八路都四年了！石头自豪地说，他兵龄虽短，可训练考核门门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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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我可要考考你啦。”九儿说着，突然将枪顺过来抵住石头胸口，石头吓一跳，周边人也吓一跳。九儿收回枪就乐：“吓傻了吧？这种情况怎么处理，你告诉我？”石头摸着头：“开枪呗。”九儿问：“敌人这么近拿枪抵着你，你朝哪儿开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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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立刻道：“朝胸部开枪呗，胸部离得近，面积又大啊！”九儿得意地笑道：“错！和敌人面对面，你朝他胸部开枪，他会本能朝你胸部打，这样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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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说着枪忽地指向石头肚子，石头赶紧往后躲。九儿得意地说：“要朝肚子开枪！”九儿说完，枪抵向石头肚子，石头赶紧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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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乐：“你朝他肚子打，他就会这样。”石头身子往后仰，做痛苦状。石头看着九儿得意洋洋的样子，似信非信，赶紧跑到龙绍钦身旁：“长官，九儿说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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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钱国良淡然道：“嗨，像你这种新兵蛋子，真到那个时候，哪还有工夫想到胸啊肚子啊。能开枪击中小鬼子别伤了自己人，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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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点头，石头恍然大悟，九儿在捉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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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边走边四下观察，他走到大春身边，主动打招呼：“洪连长，你熟悉这里地形吗？”大春点点头：“当然，我们在这一带打过两年游击。”龙绍钦神色凝重地说，他感觉有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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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停下脚步，察看倾听了片刻，小分队集体停下。大春忽然笑笑说：“有些紧张了。”龙绍钦脸色冷漠，坚持说，他感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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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拿着望远镜四下望着，四周一片寂静。他自言自语，情报确凿吗？九儿说，情报没问题！大春看看日头，估摸了一下时间，神情焦灼地说：“距离埋伏地点还有三十公里，这速度赶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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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绍钦咬牙说：“跑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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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已经找到隐蔽地点埋伏下来，他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隐隐仿佛有人头攒动。他刚刚对准焦距，就听一阵枪响，望远镜内一群中国百姓奔过来。芥川发愣，忙询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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