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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信

第02章

属类：当代文学- -[作者: 吴国恩] -[阅读: 1998]
《 字+字- 页+页- 原文 对照文本 字+字- 页+页- 》
快到楚西市时，张园给她爸爸打了一个电话，说，爸爸，我和陈默哥一起过来了。张啸说，园园，我在县里搞调研，你们到市里后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我明天才回市里。末了，张啸还特别交代说，不许麻烦市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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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园撒着娇，对爸爸嗲声嗲气嚷，知道啦，爸，我爸是个清官，我不会给我爸脸上抹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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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听着父女俩的电话，不由得暗自发笑。张园挂了电话，转过脸来说，笑什么？陈默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园园，听你和你爸撒娇的样子，还真以为你是个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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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园也笑了，说，女孩子就是撒娇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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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说，等你嫁出去了，看你还向谁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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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园嗔了他一眼，说，这个不用你操心，反正到时候有地方撒娇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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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一进入楚西市，陈默就不知道要到哪儿去了。按说他是本地人，原来在县里当着副主任的时候，并不少到市里来，但这几年市里变化特别大，高楼林立，很有一点儿大都市的味道了。更重要的是，陈默在市里的确没有什么熟人，更谈不上有朋友，原来在县委办的时候，也和市委办的秘书们打过些交道，但那是工作上的交道，确实谈不上什么私人交情的，再说，三年了，原来的市委办秘书们说不定早就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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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想了一下，说，园园，先给你找一个地方住下吧，怎么样？张园问，那你呢？陈默说，我先去市委办报一下到。张园说，正好，我也想去看一看我爸爸工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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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没想到一到市委大院，刚下车，迎面就碰见了李一光，李一光一定是等了半天了，而且还做好了继续等下去的准备，这人的缠劲儿还真是修炼到家了。想以自己说过下午才到的，如今却早到了几个小时，不觉就有了一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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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光却不以为然，迎了上来亲热地擂了他一拳，说，陈默，你狗日让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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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连忙堆上笑容，握着李一光的手说，李主任，陈默姗姗来迟，让你久候，有罪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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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光笑着说，知道有罪啦？等一下可要罚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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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苦笑了笑，打消了去报到的想法，显然，带着李一光去报到是不妥当的，而看李一光的架式，要打发掉他，绝不是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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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想，跑了几个小时，肚子确实也饿了，不妨吃这个冤大头一顿。想着，就笑着说，要不是奔着你这顿酒来，还真得下午才到，到哪儿吃？我们还真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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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光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有点喜出望外，连忙说，上车上车，你们跟在我的车后面。说着，李一光上了自己的车，两台车一前一后出了市委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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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餐馆的路上，张园问陈默，刚才那个是什么人？陈默说，是我原来在酉县的上级，李主任。张园笑着说，行啊陈默，衣锦还乡了，连老上级也来迎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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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笑笑，张园的嘴巴从来不饶人，就是说好话也带着一种讥讽的味儿，像一朵玫瑰，美丽又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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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会儿停了下来，钻出车外一看，是停在大富豪楼下。大富豪是楚西市最高档的餐馆，是酉县一个矿老板开的，餐馆十二层，吃饭、桑拿、按摩样样俱全，第十一层还有一个保龄球场。他们刚下车，矮胖的老板就亲自跑下来招呼，说，李主任，按你的吩咐，超豪华包厢给您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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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光点了点头，说，老七，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默陈主任，市委办的，是我们酉县的老乡。又转过身子来对陈默说，这位是大富豪的老板，汇鑫公司董事长陶恢先生，我们把他叫老七，你年轻一点，就叫他一声陶哥吧。陈默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矮胖子说，认识，认识，陈主任高升了，今天这酒算我和李主任一起给陈主任接风。边说边掏出名片来，一个人给了一张，包括司机小向都不落下。陈默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和这个叫老七的见过面，见他礼数这个周全，心想这无非是场面上的客套，当不得真的，就点了点头，说，叨扰叨扰。张园听了，抿着嘴笑，悄悄对着他的耳朵说，酸不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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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一愣，想着自己的作派，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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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包厢，李一光推陈默坐在上首，陈默不肯，两个人推了半天，张园说，都那么客气呀，我坐。说着一屁股在上首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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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看张园那个神气，刚要说什么，李一光开口了，李一光说，正是这样，今天我们这里只有一位女同志，女士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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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光这么一说，陈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看张园那个神气，只怕也撵不动，于是就在张园旁边坐了下来，老七和李一光对面坐着，两个司机坐在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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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很快就上上来了，很丰盛，陈默心想，这一桌子菜应该老早就做了准备的，不然不会那么快，心里不由得对李一光有了一丝感激，抬眼向李一光看去，正碰见李一光笑眯眯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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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光似笑非笑地觑着张园，又暧昧地看着陈默，说，陈主任，也不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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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说，我的朋友。话没说完，张园就主动把手伸了过去，自我介绍说，彭园。李一光连忙握着她的手，握了一下就放开了，说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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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看了张园一眼，心想她怎么又姓起彭来了？再一想，就会心笑了，张园母亲姓彭，说她姓彭也不会错。陈默这一下子对张园有点刮目相看了，心想这小女孩别看平时嘻嘻哈哈，其实还是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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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叫老七的矮胖子叫上酒，五粮液，陈默说自己不吃酒，免了吧。李一光说，那怎么成，说好了的，为你接风洗尘，没有酒怎么洗尘？老七也说，那是那是，陈主任不喝酒，是不是看我俗人一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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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重，陈默也就不好拒绝了，服务员过来倒好酒。李一光又亲自给张园倒酒，陈默想劝阻，不料张园倒是微笑着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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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过程中，大家杯觞交筹，气氛很是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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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一边和李一光他们周旋，一边心里揣摸着，李一光一大早来接他，决不是专为他接风洗尘来的，实话说，在酉县县委办几年时间，他和李一光的关系不好也不坏，也就是平平常常的上下级关系。官场无私交，大凡在官场上历练过的，都知道人与人之间也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关系，同事、熟人间平时都处理的不远不近，若即若离，怕的是山不转水转，某一天会用上别人。怀着这样的想法，陈默喝酒时就动了心眼，前三杯酒过去后，后面的都趁人不注意吐到茶杯里去了。陈默倒不是怕李一光求他办什么事，李一光毕竟是县委常委，在县里的事是不需要他帮忙的，而且，他才回来，位置不过是一个副主任，也帮不到什么忙。大不了，李一光不过是想通过他攀上张啸罢了。给张啸介绍一下李一光倒也没有什么，主要是他目前还不知道张啸的想法，怕引起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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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李一光和老七都有点醉了，陈默虽然大部分酒都吐掉了，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张园也喝了几杯，眼睛里水汪汪的，更显得妩媚。饭后李一光又要请大家去洗脚按摩打保龄球，陈默说，散了吧，来日方长。李一光也不坚持，说，陈默，回酉县去不，要是回去，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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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想了一想，说，明天要报到，报到了再说，回到酉县来，少不了要叨扰老领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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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光说，陈默看你说哪里去了？你本来就是我们酉县县委办的人呐，如今衣锦还乡了，还能不去我那儿看看？说好了呀，要是你回来不告诉我，别怪我下次见面时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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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说，哪能呢，这样吧，报到后估计再怎么也要给我几天假，到时我一定先打你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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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光笑着说，这才对头嘛，我们就先回县里去了，回来就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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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李一光后，老七还黏在陈默他们身边，说，陈主任，我去给你开个房间，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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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连忙说，谢谢七哥，我才回来，还是先去报到的好。老七也不过分挽留，礼貌周全地把他们送出了大门，笑着说了再见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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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他们上了车，等车开出了好远，陈默才问司机小向，市委、市政府有没有招待所。小向说，有个市委招待所，只是修的时间长了，条件不怎么样，现在市里四大家来客一般都不安排在这里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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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说，既然市委有招待所，那我们就去市委招待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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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招待所，小向去登记了房间，也没有问陈默和张园，就登记了两个单间。陈默觉得小向这个人一路上嘴巴把得很紧，沉默寡言，办事却很在行，心里不由得对他有了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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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行李什么的搬进去后，小向就告辞了。张园喝酒兴奋，不肯到自己的房间去，就坐在陈默的床上和他聊天。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就说到李一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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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园说，你们那位李主任，这个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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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问，怎么个不简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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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园说，这是个有耐性的，这世界上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怕那些有耐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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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就明白了，张园是说李一光特地来给他接风洗尘，却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做的是放长线钓大鱼的生意。陈默笑笑，说，他的耐性对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什么大鱼，还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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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园笑着说，陈默，你是装傻不是，你是张大市长的亲信，这是他们最现实的利用价值。再说，你既然深得市长大人的喜欢，前途必定一片光明，你是潜力股，也不失为一种有前途的长远投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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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笑了起来，说，张园，在设计院还真是屈了才了，你这一套是哪儿学来的？张园吐了一下舌头，说，一半是悟，一半是跟书上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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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笑着说，又胡说了，哪儿有这样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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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园说，亏你还是搞文学的，现在畅销书都不知道。你没听人说当官有三大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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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说，这我还真不知道。张园说，黑厚学，曾国藩，国画。陈默忍不住大笑起来，其实他心里想张园铁定要举出这三本书，果然。黑厚学他没有读过，后两本还是读过的，当着小说来读，觉得写得很好。不过陈默虽然关在编辑部里做小说，也知道确实有一些官场上的人把曾国藩和国画当了做官秘笈来看。听说有一位落马的官员读了国画后，大呼道，要是早读此书，焉有今日之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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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彼此再没话了。陈默才感觉把张园一起带来是一个错误，孤男寡女的，很不方便。说起来，陈默其实也知道张啸并不反对张园和他交往，彭姨甚至还希望他们俩在一起，每一次他去张啸家里，彭姨都要把张园叫回来陪他，说是年轻人有共同语言，这话怎么听都有一点暗示的意味了。陈默对张园也颇有好感，张园聪明，漂亮，虽然也有一点城市女孩的那种另类，却也知冷知热。不过他从来没有把张园当女朋友的想法，他想像中的女朋友是相貌可以一般就成，但性格必须温柔可人，不是那类野蛮女友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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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他调到楚西市委，别人都知道凭的是张啸的关系，要是他和张园有点什么了，别人会怎么想呢，还不把他陈默当成趋炎附势之徒？从文人的那一点孤傲来说，他是不希望别人这样去看待他的。再说，他理解张啸的为人，张啸为人正直，如果他和张园处了对象，不但不会对自己的前途有丝毫利益，怕只会让张啸在提拔他上面有了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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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正想着心事，张园说，大主任，在楚西市这里，你是主人，怎么着也得带我去逛逛街吧。陈默说，逛街？也不看看你脸上，喝酒都喝成红脸关公了，怎么上街？张园从小坤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照了照，果然脸红得像烧了一炉火，含笑说，还真是那么回事，今天就饶过你了，明天可一定要带我去逛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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