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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斯塔夫罗尼基塔到伊比隆,走的是海边较好走的路。我们五点从斯塔夫罗尼基塔动身,不出一个小时就到了,一路顺风,轻松至极。说句英语就是“apieceofcake”。我们想,什么呀,这阿索斯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嘛!这种傲慢后来受到了足够的惩罚,一路上海很漂亮,风平浪静。很想歇一会儿下去游泳,但不可能。这里是圣地,是神的庭院,眼睛赤身****在海里游什么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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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修道院――无伦哪座修道院――我们先去名叫阿霍尔达的办公室。换成日本式说法“阿霍尔达”大约就是“朝觐・食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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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宗教义务,修道僧还要分担各种日常性劳作,接待朝觐者也是劳作之一,安排专人负责。他们给来访者端茶上糕点,准备床铺,这是免费的。上岛时卡里埃的事务所每人交两千日元左右,一切费用都包括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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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伊比隆是大修道院(在半岛二十座修道院中位居第三),加之离卡里埃进,来人也多。所以这里“阿尔霍达”雇佣普通的老伯替僧人做实际事物。当然也有几个僧人做,但事情太多了,光靠他们估计做不完。这座修道院同样位于海边,同样状如城堡。墙高,窗少,双重门又厚又重。若想起电影《玫瑰的名字》中的修道院,情形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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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这“阿尔霍达”,照例又鲁克米果冻、乌糟酒和甜腻腻的希腊咖啡端上来。鲁克米我只吃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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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尔霍达”帮忙的老伯把我们领进房间。房间狭窄简朴,木地板,摆着同样简朴的六张床。窗口有一个可以望见修道院的田地和后山。若是Oceanview①就好了,不果不可贪心不足。这房间里,除了我们还住一个希腊老伯。不知此人是累了还是性喜沉默,至是脸朝里躺着,一动不动。墙上挂着一盏煤油灯――照明器具仅此而已。房间一角有一个较为像样的取暖炉。这个季节当然没生火。炉里插着一个烟头,看样子有人在此吸过烟。房间里倒是禁烟,但希腊人一般都是烟鬼,怕是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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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我们的老伯说饭已经开过,但若肚子饿了,可以特别做一顿。当然饿了,除了鲁克米什么都没进肚。在黑乎乎的厨房那样的地方,我们面前端来了凉豆汤、橄榄咸菜、硬面包和水。若问是否好吃,我想不能说是好吃。面包硬硬的咬不动,又咸,但因为肚子瘪了,就算有怨气也如获至宝。别无选择,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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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饭送菜的老伯说他原是船员,日本也跑过几次。在希腊旅行起来,一天总要碰一个这样的人。希腊的确当过船员的人多。但船舶不景气,他们都弃船上岸,迫不得已。上岸当服务生,在大巴售票,当造船工,或者像这样在修道院干杂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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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隆修道院中也有好几个礼拜堂。窗口镶着五彩玻璃。但在看惯了意大利和德国教堂精妙华丽的五彩玻璃的我们的眼里,这里显得甚是原始,而且做工粗疏,式样单调,不少地方打坏了也一直没有维修。其实维修也无非在缺口那里换一块普通玻璃罢了。感觉上虽不能说荒废,但管理显然跟不上,大概没有那种经济能力吧。俄罗斯和东欧等东正教国家全都共产化了,对修道院的经济援助也已断绝。不过黄昏时分在一片岑寂的修道院的院子里散步之间,其简朴的景致不由令人神思悠然。那种单纯、那种疏漏同景致融为一体,感觉十分自然。坦率地说,我对西欧教堂神气活现、无懈可击的华丽时常感到头疼,但这里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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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间对于僧人也好像是休息时间,他们三三五五聚在院子角落里低声说话。他们说话总是压低语声,笑也是静静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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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礼拜堂还有几间殿堂,有关的僧人像做什么准备似的逐个转来转去,用长棍样的工具给殿堂里的灯点火。院子到处高高堆着劈开的圆木准备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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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我们睡得很熟。睡得很早,以为能够早起。但睁开眼睛已经六点半了,昨天那个老伯进来把我们叫醒,样子像是问我们要睡到什么时候,礼拜已经开始了,这种时候还睡是不地道。早饭都已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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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赶紧穿衣服去礼拜堂。抬头看天,天空阴沉沉的,颜色不吉利的云快速漂移。和昨天的天气完全两样。可以感觉出空中有一股潮气。回想起来,来欧洲将近两个星期时间里还一次也没下雨。别说雨。甚至阴都几乎没阴过。所以根本没考虑到下雨的可能性。不过看这样子很可能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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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赶紧穿衣走去礼拜堂。抬头看天,天空阴沉沉的,颜色不吉利的云快速飘移。和昨天的天气完全两样。可以感觉出空中有一股潮气。回想起来,来欧洲将近两个星期时间里还一次也没下雨。别说雨,甚至阴都几乎没阴过。所以根本没考虑到下雨的可能性。不过看这样子很可能下雨。礼拜已经开始。身披艳丽僧袍的高僧向人们赐福。两个年轻僧人以朗朗动听的声音轮换唱着拜占庭圣歌。希腊正教禁止为圣歌伴奏。雕像也禁止。因为没有伴奏,听起来也像是日本的念经。昏暗的教堂里点着无数蜡烛。神情肃然的朝觐者们轮番接受祝福。朝觐者们似乎只能在礼拜之时进入教堂。我们是异教徒,悄悄缩在后头。其实他们也不希望异教徒进来。他们这种严格的宗教观――不妨说是本质上的不宽容――同积极接受外国人的日本禅寺大相径庭。他们是把宗教作为自我确认(identity)的方式,从历史的通道中冲杀出来的。有一个青年正在接受特别的祝福。不明白为何唯独他得以如此。大概有某种缘由吧。他跪在祭坛跟前,高僧站在旁边高诵祝词。稍顷,高僧一件件脱下衣服,并把脱下的衣服搭在青年身上。这么说来,我忽然想起詹姆斯・布朗的表演中也有这样一幕来着。同詹姆斯・布朗连在一起是有些不大合适,但那原本也是从福音中派生、发展而来的,感觉上应是同一回事。不管怎样,属于一种表演这点是确切无疑的。青年显然蛮紧张地接受祝福。我看着他的侧脸心想,为什么希腊人会有这般一本正经的表情呢?很多时候我就是以其表情的一本正经将希腊人同意大利、德国人区分开来的(例如迈克・杜卡基斯就是个好例子)。倒不是说意大利人和德国人表情就不认真,但希腊人的认真和那个还不一样。他们在某种场合几乎一本正经得令人悲伤,让我时而有些心境黯然,时而觉得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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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结束高僧离开后,礼拜堂里收藏的宝物开始向朝觐者们小心翼翼展示出来。管事僧用钥匙打开橱柜,我们排成一列依序拜见。即使在阿索斯半岛,伊比隆修道院这些宝物在数量和质量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亦被称为“博物馆修道院”。这么说是不大好,算是比较柔和的修道院。至少不是武斗派顽固不化的修道院。阿索斯二十座修道院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全体共同生产性质的,另一类是多少柔软的承认个性的,祈祷是全体共同的,而饮食和劳作则由个人决定。伊比隆修道院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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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隆修道院的宝物基本是宗教工艺品。似乎各有来历,但我对这类东西概无兴致,并不觉多么可贵。其中有形状奇特类似药丸盒那样的东西。细看之下,里边装的似乎是人的遗骨。想必是古代高僧遗骨的一部分。希腊人在那些物件跟前难分难舍地画着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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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体看罢,管事僧十分小心地盖上盒盖,“咔”一声锁上,似乎在说参观至此结束。随即,堂内照明一支支吹灭。于是这场分外够规格的晨间功课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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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罢了,问题是我们似乎漏掉了早餐,肚子渐渐饿了。试着进厨房问一下老伯,他说这个倒有,姑且吃了吧,说着递给一大块面包。我们拿回房间吃了起来。比昨天的还硬,简直咬不动。得得,往下每天都吃这种面包如何吃得消。就结果来说,如此不好吃的面包在阿索斯半岛是个例外,其他修道院拿出的面包要好吃得多。白吃白喝却写这样的事是觉得过意不去,但若编写“阿索斯的星级指南”一类导游手册,伊比隆修道院的厨房我想会是无星一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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