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专为这片土地发明了一个名词:歹土――歹毒之歹,歹徒之歹,乐土之土,秽土和净土也是同一个“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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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现在称呼它最为通俗也最广为人知的名字: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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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近崛起的屠夫劫谋的车队滞停街头,他的青年队们,他的法西斯式训练熏陶出来的精英们,他的年轻有为的屠刀们,他的在几日内让整个上海闻风丧胆的黑色风衣们在向街道的另一端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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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遭遇的这场刺杀是预计之中又在预料之外的――垂死的反扑在预计之中,反扑的力度在预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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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在街道的另一端看着那黑色的车队和黑色的人群,弹道从身边划过,血雾从身边的同志身上腾起,被步枪掀开了头颅的同志倒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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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冒着青烟的同志跃过地上还在抽搐的躯体。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弹雨中冲刺,身上载着他们这次刺杀成功的唯一希望――满怀已经点燃的炸药――零已经不记得他和这些粗劣到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共眠了多少个晚上,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它会爆炸,而且一定会炸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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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忽然很庆幸行动前刻意没有喝水,否则他肯定现在已经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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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炸药的同志仍在冲刺他似乎遥不可及的目标,从零的眼里看去他像在做一场疯狂而沸腾的舞蹈。零忽然想起那位同志在这次自杀式的行动之前和他的短暂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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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还是没有呢?”零当时二十六岁,他有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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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零终于拔出了他的武器,之前他一直被穿着黑衣的青年队们当做不幸卷入现场的无关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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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的武器很可笑,在从四月十二日后开始的大屠杀和收缴红色武装后,能分到他手上的也只有这个了:一柄才三十公分出头的日式短刀,那年头热血的人们偶尔会用它切下自己的手指,划开自己的喉咙――以为这能治疗祖国的沉疴,洗净民族的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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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才二十六岁,于是他也有一柄,也因为零才二十六岁,所以宝贵的手枪没有分给他――地上已经死去的人们并不曾对这个除了一脑门子沸腾外没有更多的年轻人寄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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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开始奔跑,当他拔步时他的同志爆炸了,烟尘和血肉横飞中零觉得爆炸的不是炸药而是他同志的血液和心肺,那具肉体炸开了同样是肉体组成的青年队的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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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死你就有勇气了。”――是的,零对死者说,我有了勇气,在被枪杀、绞死、烧死、淹死中得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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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开始吼叫,这个吼声在行动伊始便响起,在枪声攒射中平息,但是现在又被他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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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条硝烟弥漫的街道上奔跑,街道上铺满已死、濒死或者是受伤的人们,但零唯一关注的是汽车里那个还没被人伤及分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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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黑色的风衣像蝙蝠的翅膀一样展开,一个没被爆炸波及的青年人扭住了他的胳膊,零在自己骨节的轻响中把刀捅进对方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的手会不会被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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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零看着风衣里那张苍白而狂热的脸,真年轻,像他一样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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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又一次把刀捅进对方的身体,他知道对方的生命在流逝,而他自己也在苍老。零又一次拔出刀,走向那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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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去杀死那个素未谋面的人,他忽然觉得悲伤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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