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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

第四章 半老徐娘燃欲火 包天色胆为红颜

属类：当代文学- -[作者: 钟连城] -[阅读: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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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张云卿在梅满娘脸上亲了一口，站起身来，边穿裤子边叫。
1
“别――别这样！”梅满娘央求道，“这事不能让下人知道。”
2
“没事，”张云卿大大咧咧继续喊道，“寻一套满娘的衣服送来！”
3
账房闻声，梅满娘羞得赶紧往仓库里藏。一会，老账房送衣服过来，张云卿指了指仓库……接着便是梅满娘叱骂账房的声音。
4
话说山门巨富梅满娘，夫家祖上曾为朝廷命官，娘家亦是望族，可谓树大根深，历任武冈县长，要想在武冈站住脚，非得拜梅满娘这个码头不可。山门系武冈粮仓，历来为土匪横行之地，自从梅满娘的公公发迹，各路土匪非但不敢骚扰她家，还争相在暗中送礼结识。到了梅满娘当家，洞口巨匪邓双发见她丈夫早丧，一门孤寡，就恃强欺凌，结果遭遇灭顶之灾。为此，梅满娘的盛名就在江湖远播。
5
梅满娘丧夫后，两个儿子在长沙读洋书，家中只有十几名男仆，负责收租、跑脚及各类杂务。一般外勤由心腹邓集华主事，内务由老账房邓集让操持。她喜欢养狗，家中经常养了十几条凶悍威武的大黄狗，被驯服得十分听话。养狗除了娱乐，还有另一用处。虽说山门无大匪，但小偷却多如牛毛。这些人多是穷苦出身，熬不住饥饿才撬门爬墙，捉住了也不好重罚。有了狗，小偷就不敢来。梅满娘还养了六七匹骏马，傍晚时常见她在田垄驰骋。她的两个儿子也喜欢马，暑假回家以马为伴。
6
1921年初秋某日，有自称“黄大顺”的土匪送来片子，索要粮食、银钱。梅满娘确实吃了一惊，她吃惊并非害怕，而是惊诧武冈境内居然有这样大胆的土匪。她叫来邓集华，问黄大顺是何路神仙。想不到连消息灵通的邓集华亦不知“黄大顺”为何人。她私下想：这黄大顺想必是刚刚上山为匪的生手，也难怪，不知者无罪，由他去吧，他最终会有认识我梅满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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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过了几天，黄大顺狮子大开口，索要稻谷百担、大洋一万。接着，她的亲戚也来告状，说黄大顺给他们加码，央求搬兵去剿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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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梅满娘竟对“黄大顺”有了兴趣，遣邓集华下去打探，并去函要求一叙。更出她意外的是“黄大顺”居然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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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匪者都俗不可耐，可梅满娘初与假冒“黄大顺”的张云卿见面，却感觉到他全身溢满阳刚之气，谈吐中机智与霸气并存。梅满娘寡居多年，本已心静如水，但在这个男人面前，竟难以抑制某种潜在的冲动：她对张云卿产生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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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客人，梅满娘冷静下来，理智战胜了感情。她叫来邓集华，吩咐道：“下去盯紧‘黄大顺’，要切实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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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集华很快探得张云卿一伙已迁到燕子岩，并向万春发打探梅满娘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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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集华回府报告，梅满娘情不自禁称赞：“果然是一位十分了得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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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娘说谁？”邓集华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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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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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集华讨好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才敢把片子送到我们家。等他知道满娘是什么人，他肯定来向满娘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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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你还是快马加鞭到县城，向赵县长告急，最少得派三十匹快马在天亮前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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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张云卿真有狗胆来索要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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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满娘点点头：“是的，他知道我三天后必然有防备，可能会提早一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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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集华不再多说，去马栏牵了一匹快马，飞奔武冈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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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邓集华报告赵融亲率剿匪团队已经到了洞口镇。与此同时，张云卿果然率匪徒提前来索要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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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满娘即令邓集华从后门抄小路去洞口镇催赵融速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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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却说自以为得手的土匪在槽门外被赶来救援的官兵团团围住，留在曾府的张云卿感到情况不妙，突然凶相毕露扑向梅满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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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满娘奋力反抗，但她毕竟是女流之辈，几个回合下来，渐渐不支，躺在地上质问张云卿：“你、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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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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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不晓得官兵已经到了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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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了又怎样？”张云卿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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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放了我，或许我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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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冷笑：“你太小瞧我了。我是你随便能哄的？放了你，我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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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放我会死得更惨――会将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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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死，好死和惨死没有本质区别。但现在如果我不玩你却会是一生的憾事。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我――”张云卿粗暴地扯开梅满娘的旗袍，白白的酥胸呈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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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满娘就要被剥光衣服了，不由得大声呼叫，话尚未喊出，一张滚烫的嘴已将她的唇咬住，一股浓烈的男人气味直灌五脏六腑。她全身一热，刹那间久违的本能欲望被唤醒，然后她没有再作任何反抗，仿佛又回到了少妇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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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匪徒很快被赵融全部制服，一个个五花大绑，准备交给梅满娘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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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账房邓集让因为未得到梅满娘的指令，不敢开大门。突然，他听到梅满娘的呼救声，但却只叫了一声。他感到情况不妙，就手持一根木棒，循声来到仓库，听到过道里有�O�@之声，探头一望，妈呀，一个光屁股男人正压在东家身上动作，东家则在下面发出愉悦的呻吟之声。老账房立马掉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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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骤雨过后，云收雨住。梅满娘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恢复了本能的羞耻感。她红着脸道：“我的衣服被撕烂了，你叫我怎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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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张云卿大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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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张云卿大大咧咧继续喊道，“帐房寻一套满娘的衣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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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集让听到呼叫，不假思索寻了主人的衣服，可是到了门口又犹豫起来――想进去又怕主人怪罪，恰好里面的张云卿又叫了一遍。邓集让斗胆走进，结果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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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集让放下衣服转身就走，却被张云卿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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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邓，过来一下，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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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账房听话地回过头来，但张云卿随即又说：“没什么，下去吧。”就在邓集让转身之际，眼前一黑，脖子被铁钳般的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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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满娘更衣出来时，见邓集让口吐白沫已倒毙在地，惊问：“你――为什么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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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搓了搓手，淡淡地说：“为了你。我无所谓，但你的名声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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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杀他，警告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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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警告是一句空话，起不了任何作用，任何警告都取代不了叫他永远闭嘴。现在我的弟兄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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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满娘拢了拢零乱的头发，走向槽门，外面的刘异正在等听她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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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姐――”赵融从白马上翻身下来，“让你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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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梅满娘四处望望，“邓集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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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行，稍慢一点，很快就到。”赵融手指被绑的匪徒问，“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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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放了。”梅满娘说，“这些银子是我借给表弟的。邓集华混蛋，话都不会说，叫赵县长白辛苦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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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好。”赵融故作轻松地说，“我这就走，就不打搅梅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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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进屋坐坐？我表弟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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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赵某还有公务在身。”说完跃上马背，率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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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远去，梅满娘目送马队消失直至看不到，回过头来――张云卿正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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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救的匪徒们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个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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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银子是梅满娘借给我们的，大家好好干，一年后要双倍偿还！”张云卿大声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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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徒起程了。张云卿再次走近梅满娘，“刚才我说的不是玩笑话，一年后真会双份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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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很在乎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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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歪了。我是个男人，男人该有男人的气派。专占女人便宜的男人难道你也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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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如果你明年真能双份还我，算我没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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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叮嘱道：“多保重，我会常来看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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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回到燕子岩。匪众一时沉浸在欢乐中，想着用这笔钱，发展人员、购买枪支，然后吃香喝辣称霸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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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过去，大家冷静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到张云卿身上，他卓尔不凡的能力与胆识强烈地震撼着每一个匪徒。特别是随张云卿去过曾氏大宅人，对张云卿的崇拜与仰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无形中已将张慕云摈弃于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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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的张慕云也意识到，张云卿取代自己已是迟早的事，内心的不安熬成了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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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大家忙于安顿和整理。燕子岩是个死洞，一旦打起来不利于逃走，张云卿建议在岩顶开阔地造茅屋、筑工事。张云卿和张亚口则苦练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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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饭后，张慕云正准备与蒲胡儿就寝，尹东波与谢老狗却心事重重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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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东波进屋后又望了一眼门外，欲言又止。张慕云会意，对妻子说：“胡儿，帮我去望望风，不许任何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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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胡儿走后，尹东波说：“大哥，有些话我憋住已经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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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和老尹憋着同样的话。”谢老狗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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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张慕云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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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有意要挑拨你们叔侄，”尹东波说了这半句，观察到张慕云没有大的反应才继续说，“常言道，一山难容二虎。如今你满叔的能力、威望已经在弟兄们心目中……这对大哥难道不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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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脸上的肌肉搐动着，突然怒目圆睁：“放肆！我和满叔是骨肉之亲，他的所作所为有哪点对不起我？有哪点危害了你们？你还说不是有意挑拨，这不是挑拨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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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东波站起来，嘴唇抖颤着跪了下去：“大哥，请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三年前，我们十几个武冈同乡在离开家乡之前，一起歃血为盟酒，结为异姓兄弟。你年纪最大，我们推举你为大哥，一起发誓，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然后一起离乡背井，广西当兵。三年军旅生涯中，我们出生入死彼此关照，真正无愧于当初的誓言。后来，大哥向弟兄们说起自己的仇恨，我们又义无返顾拖枪回家，杀了谭帮才。现在，弟兄们已无回头路可走，都一心一意跟着大哥打家劫舍，过几天快乐日子。仅此而已。自从满叔入伙后，明白人都知道他的大略雄才，恕我直言：大哥与他比较，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我再斗胆说一句――以满叔的大才他竟愿意屈居大哥之下，若非别有所图，实实无从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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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谢老狗也跟着跪下：“大哥，你就听老尹一句话吧。俗话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满叔要称霸绿林，我们只图几天快活日子，志不同，道不合，教我们如何能成一家？大哥，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你要替弟兄们想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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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内心虽不认为张云卿别有企图，但两名心腹的分析却无可辩驳，他痛苦地捶着太阳穴，仰起脸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位起来吧，容我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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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尹东波说，“问题已经很明白，快请他走路，你还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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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们说的有一定道理，可是，我如何向满叔开口？”张慕云痛苦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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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只要点个头，其余的事由我来做。”尹东波说，“我会告诉他，我们胸无大志，是一群小打小闹的小山贼，别误了满叔的万里前程。听了这番话，他心里自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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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劳苦功高，难道就让他这样空手离开？”张慕云质问尹东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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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东波摇头：“大哥放心，我会让他满意的。实不相瞒，来这里之前，我和老狗把什么事都想好了。满叔投靠我们，是因为没有枪。如果我们在提出分家时，瞒着他先弄一批枪，然后分一半给他，双方也就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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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枪？现时我们去哪里能弄到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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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黄桥铺团防局‘暴’掉，找刘异借枪，他们虽有三十条人枪，但平常都很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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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们连最后一颗子弹都留在马鞍山了，难道就用十几条烧火棍去打黄桥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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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别担心，我们既然敢提出来，自然就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尹东波说到此处，把嗓门压低与张慕云耳语。说得张慕云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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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东波、谢老狗走后，蒲胡儿走进屋里随意问道：“你们又在商议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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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家只管过日子，男人的事不要掺和。”张慕云心情正好，看着姿色动人的胡儿，不觉来了兴致，一把将她拽过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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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胡儿本是诗书人家出身，原姓邓，武冈大甸人。其祖上曾有过显赫的历史，并在中国文学史上有过一席之地。其祖邓厚甫，清朝进士，官至道州布政司，与近代史上洋务派首领左宗棠有同僚之谊，交往颇深。后因愤世嫉俗，弃官归隐。归隐时，左宗棠特意题诗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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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邓厚甫采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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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然曳杖息尘肩，归种都梁二顷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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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恐采芝云雾窟，世人又谤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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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厚甫归隐后，有子邓辅纶（史称邓弥之），自幼天资聪颖，熟读诸子百家，博采众长，自成一派，为“湘中五才子”之首。咸丰元年（1851年）中进士，充任曾国藩幕僚，颇受器重，后官至浙江道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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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辅纶之子邓国献，也是一代奇才，五岁时，父亲邓辅纶的好友王�]运来到武冈。一日，王以“三人成众”为上联，要国献联对。国献不假思索，即拆“王”字为题续出下联：“一士为王。”王见状大喜，认为儒子可教，长大必有出息，遂将女儿无非（闺字娥芳）许配给国献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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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运，字壬秋，湖南湘潭人，咸丰二年举人。先后为肃顺、曾国藩幕僚，近代著名文学家，历主成都尊经、长沙思贤、衡州船山诸书院及江西大学堂讲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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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运见邓国献颇有天资，厚爱有加。邓国献亦不负岳丈所望，十岁那年，翁婿游黄鹤楼。黄鹤楼上历代文人墨客墨迹颇多，王�]运令女婿也来一副对联。其时，正值春和景明，邓国献略加思索题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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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对晴川，无数白云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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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诗问芳草，何年黄鹤再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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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运赞叹不已。及邓国献成年后，与无非完婚。按武冈习俗，新婚夜亲戚朋友来闹洞房。新娘无非落落大方地说：“你们要闹洞房可以，但我作一上联，你们要能联上才能闹。”说着，就用手指着桌上的灯盏说出上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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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烛蟠龙，水里游龙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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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绞尽脑汁竟无人能对出。正在为难之际，新郎国献出来解围，他以新娘绣着金凤的鞋为联，对出下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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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莲绣凤，天边彩凤地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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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对一出，众人称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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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段姻缘并不美满。为了让丈夫早日取得功名，婚后，无非督夫甚严，国献不堪重负，竟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整日疯疯癫癫，不理世事，夫妻向背，竟若路人。无非在“有婿如此，不如为娼”的哀叹中，久病不起，终于弃世，留下一女。
102
无非死后，无人管束，国献疯癫更甚，流落长沙，乞食街头，路人遇之，皆呼为“邓疯子”。岳丈王�]运却宽大为怀，惜才之心不死，撰联相赠，劝他回家读书，钻研学问。其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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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客人情当自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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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游诗赋始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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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邓疯子却不领这份人情，反借“疯”行“讽”，骂到岳丈头上。有一年，王�]运在家大宴宾客，席间诗兴大发，遂举杯作一上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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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二月齐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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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是名人，又是饱读诗书的文坛名家，众宾客自然对他的上联鼓掌称好，谁知国献不但不叫好，反而趁岳父下联未出之际，举杯而起，毕恭毕敬地对出下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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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一言狗屁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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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客愕然，王�]运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此不再理会这个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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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国献后来一直在外疯癫，终至死于他乡。留在家中的女儿，虽天资聪慧，美丽动人，奈何无人照料，加之家道中落，亲友不予接济，长到十二岁，被县城五里牌鸨母看中，沦落风尘。按妓院规矩，凡姑娘都得有个叫得响的艺名。鸨母虽不懂诗为何物，但见邓家是诗书世家，常听说书人讲蒲松龄的《聊斋》故事，故事中的狐仙都美丽动人，遂给新来的姑娘取名“蒲胡儿”
111
蒲胡儿挂牌之后，嫖客盈门，时有黄桥铺大财主谭帮才进城狎妓，即被胡儿的美艳迷住心窍，遂出资八百大洋，将蒲胡儿赎出纳为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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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胡儿来到黄桥铺，这小地方的男人们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都为之眼亮，虽自忖不一定能上手，只要看上眼心里也能舒服半天。那时的张慕云、张云卿自然也不例外。有时运气好，能跟蒲胡儿说上几句话，那可是最大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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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对蒲胡儿存有非分之想是在他的父亲被杀之后。他决心落草，除了复仇，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想占有蒲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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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对蒲胡儿存有非分之想，则是张慕云占有了蒲胡儿之后。张慕云的成功让他明白：只要敢想，这世界上没有办不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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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与蒲胡儿一番温存后便相拥而卧，正酣时突然被敲门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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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连忙起身，已是下半夜，他知道是尹东波、谢老狗回来了，他推了一下身边的胡儿，见她还在梦中，便摸起枕边的手电筒亮了三下，门外亦干咳三声，果然是尹东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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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的事落实了么？”张慕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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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实了，一听说是要与张顺彩作对，朱云汉和他的军师杨相晚十分慷慨，卖给我们一千发子弹。”是尹东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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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话他们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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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顺彩帮助刘异在马鞍山攻打我们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还说，我们早就该报这一箭之仇了。”尹东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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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这事你们办得很成功。”张慕云亮起手电，开箱查看了子弹，满意地连连称好，吩咐谢老狗道，“把它藏到我的床底下，小心，别惊醒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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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狗力大，轻松地把一箱子弹塞进张慕云的床底下，站起来时，仍不忘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贪婪地瞅着罗帐内的蒲胡儿舍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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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狗，怎么那么慢！”张慕云不满地催促道，“出来我们再认真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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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狗出来，在原来的竹椅上坐下，面对张慕云和尹东波，说：“出谋划策的事我做不来，打仗的事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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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是要叫你去打仗。对了，”张慕云又记起一件事来，“在去和回的路上，有没有人发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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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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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就好。”张慕云松了口气，“这事必须保密，也只能等到临出发时才通知弟兄们。关于我满叔的事，朱云汉他们说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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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杨相晚说得最多。”尹东波捂住嘴轻咳一声，“他们确实想拉满叔入伙，满叔没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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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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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满叔的野心不小，不愿受制于人。”
131
“难道在我这里就不受牵制？”张慕云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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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杨相晚特别提醒我，说张顺彩不足为惧，我们最危险的敌人是张云卿。他投到你手下并非像他说的那样想帮你一把，而是想借鸡下蛋，兼并我们。他的说法正好和我的估计相吻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133
“不要脸，你算哪路英雄？”谢老狗揶揄道。
134
“我没说我是英雄，这不过是比喻。”尹东波分辩道。
135
“你还不承认，你红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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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别抬杠了。”张慕云道，“我们下一步是研究行动的具体计划。两位有什么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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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慕云这股土匪中，比较有能力的也就是他们三个。尹东波足智多谋，但缺少魄力；谢老狗作战勇敢，特别是举枪击落天上飞鸟很能服众，但谋略不够；张慕云并无特别突出之处，但办事沉稳，能平衡谢、尹之间的关系。这三人正好成为三足鼎立的关系，撑起这一个绿林整体。
138
“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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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是‘俗话说’，是‘兵书云’。”谢老狗不等尹东波说完即打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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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狗！”张慕云用手按住尹东波的肩，示意他不要计较，一边教训谢老狗说，“现在是关键时候，你少说句废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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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狗果然噤若寒蝉。在陆荣廷部服役时，三人同在一个连队，打过大小数十次战斗，经历过九死一生，每次都是尹东波出谋，谢老狗不服，最后张慕云支持尹东波，才一次次大难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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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等谢老狗不吭声了，就转对尹东波道：“老尹，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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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尹东波说，“所以，我们首先要干的事，就是彻底摸清黄桥铺团防局的底。具体的做法是先派一个可靠机灵的人和团防局的丘八混熟，将他们的作息规律、生活习惯摸准，特别要熟悉周围地形，然后，选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出其不意地将他们打死在睡梦中，夺取那三十条枪！”
144
张慕云说：“这办法很不错，只是选派谁去最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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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谢老狗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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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尹东波说，“你上次不是说那里熟人多，怕被人认出来么？”
147
谢老狗说：“上次我是不信刘异真会来攻，所以才不愿去。这次不同，是为自己办事（不包括张云卿），碰上熟人我可以说是刚从部队逃回来，没事干，想到赌场混一阵。而且最有利的条件是团防局有几位丘八和我熟，我可直接进去找他们赌钱。”
148
“这样吧，”张慕云最后决定，“你们两人一起混入团防局，等摸清楚底细再回来进一步研究袭击的方案。好吧，今晚就到这里了，两位回去抓紧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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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东波、谢老狗起身打了一个哈欠，恰在这时，竹墙外有响动之声，张慕云条件反射似的喝叫一声：“谁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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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答应，只有一阵柴草的响动从墙外直至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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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有人窃听！”张慕云二话没说，亮起手电，打开门遁着响声处寻找，到了尽头，只有一个尚未竣工的茅棚，四周空荡荡，无一可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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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什么没有？”尹东波随后也赶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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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张慕云用手电四处照着说，“我明明听到柴草的声音很响，一直响到此处，真是怪事，这里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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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呶，那不是一堆茅草么！”尹东波指着废弃茅屋旁边的一堆茅草说，“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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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亮着手电走向茅草堆，恰在此时，茅草堆里一阵响动，拱出一个东西来――竟是一条足有八尺长的大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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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打了个寒噤，看着黄蛇摇头摆尾地窜向一处密林，才壮着胆子往回走。走了十几丈远，谢老狗也出来了，问道：“是谁，认出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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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是一条大黄蛇。”张慕云说着啐了一口唾沫。
158
“不是蛇，”谢老狗肯定地说，“我个子高，在窗口看得明明白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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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不跟上来！”张慕云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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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尿憋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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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张慕云说，“如果真是人，那堆茅草肯定有变动。”说着要再次往废茅屋里走。
162
“慢！”尹东波说，“只要不是满叔他们，有人窃听也不要紧。这一去一回要一段时间，我们可径直去满叔屋里查铺，看看少了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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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觉得此举甚妙，就快步向张云卿的茅棚走去。
164
张云卿和张亚口兄弟同住一间茅屋，距离张慕云的屋约十余丈远。这里的屋都是木桩、竹墙、茅草顶结构，布局按象棋的形式，栋与栋之间都有一定距离，为的是万一危急，可彼此照应。
165
张慕云来到张云卿的茅屋窗口，干咳一声，装成查房，用手电在屋里照了照，见一张木板大铺上一路躺着五个赤条条的大汉，才放下心来。
166
回到自己屋里，尹、谢两人仍等在那里，问明情况后，才各自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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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家仍像往常一样，在林子里认真练兵。特别是张云卿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刻苦，他练快慢机，瞄准时手上还吊着一块石头，练得满头大汗，仍咬着牙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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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见他们几个都没有异常表现，然后当众宣布要尹东波、谢老狗去广西全州采购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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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及所有匪众都知道目前最受困扰的是没有子弹，十几杆枪等于一条木棍，一旦打起来起不了任何作用，都盼望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因此，以此为借口派尹、谢离开燕子岩，任何人也不会产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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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早晨，尹、谢两人离开山门，于下午抵达黄桥铺，因两人身上带了不少银子，团防局的人很快把他们当成座上客，一起在宿舍中大赌三日。
171
第四天早晨，尹东波、谢老狗借口钱输光了，对赌友说：“我不服输，你们等着，今晚我要拿更多的钱把本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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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谢回到山门燕子岩已是中午。饭后，张慕云宣布子弹已经购回来，令弟兄们带枪列队逐个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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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子弹时，尹东波、谢老狗在门口按册叫名字，被叫的人应声“有”，然后进来，由张慕云亲自发放二十五发子弹。趁这机会，逐个耳语：“回去马上休息，半夜后若有人推醒你，只管穿戴好携带枪支去岩洞里集合。千万别吭声，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走漏消息，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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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张云卿，张慕云把自己的快慢机及五十发子弹交给他：“满叔，这个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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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也不客气，接过张慕云的快慢机和子弹，当场往枪膛装了十发，然后爱不释手地边把玩边回到自己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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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走后，张慕云对坐在床沿绣花的蒲胡儿说：“屋里太闷，去外面乘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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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胡儿抬头望了丈夫一眼，收起针线，搬了一张竹椅一声不响地去屋外的一棵树下做针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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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尹东波、谢老狗走进房里，与张慕云并排坐在床沿上，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商量大事。一切妥当之后，才各自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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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未曾合眼的张慕云听到身边的蒲胡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用手推了推，见没有反应，才蹑手蹑脚钻出罗帐，摸黑穿上衣服，带上汉阳造步枪及手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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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尹东波、谢老狗已等了多时。见张慕云出来，尹东波轻声说：“弟兄们都起来了，在岩洞里等候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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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点点头，亦轻声问道：“满叔那里有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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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们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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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仍不放心地来到张云卿窗外，借着星光，五条大汉一溜儿躺在铺上，有的打呼噜，有的磨牙，有的梦呓……他松了口气，率尹、谢两人攀藤附葛，下到崖下，鱼贯进入燕子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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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洞内火光明亮，十几个弟兄见张慕云来了，迅速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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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满意地扫视一眼部下，从谢老狗手中接过一把香，在火把上点着了。他站在队列前，宣布道：“今晚我们去‘暴’黄桥铺团防局，弟兄们一定要听从指挥，不许擅自行动。时候不早了，出发吧！”然后逐个发一炷香，下令将火把熄灭，由谢老狗领头，走出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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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很黑，通往山外的路两旁是高高的树林，把仅有的星光都遮了。匪徒们惟有看着前面的香火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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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阵的张慕云远远地看到十几个红红的火点如蛇一般在黑暗中游动，偶尔有风穿过山谷，那火点便散落一抹火花，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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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功后，张云卿对他们这帮行伍出身的人自然不敢小瞧――他若有自知之明的话，会自动退出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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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四个多钟头的急行军，匪徒们来到黄桥铺街外。他们的出现立即引起一阵狗叫。但这不要紧，现在是凌晨四点左右，镇上的人都在梦乡，别说是狗叫，就是枪声也惊不醒这些后半夜酣睡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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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街前，张慕云到一隐蔽处再次点燃一把香，分给部下。匪徒们各持一炷香，用右手举起，半蹲着快步入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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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桥铺的房子多系瓦木结构，窗口开在三尺高处，蹲着走路可避免睡醒者发现，最主要还是不会惊扰各家各户关在屋里的狗――这年头匪盗太多，连夜晚游走的狗都要被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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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街口到团防局附近，一路顺利。他们躲入一座祠堂内，就近进行分工。团防局是一座四合天井的瓦木屋，外面有一堵约六尺高的青砖围墙，正大门口是两扇大铁门，不分昼夜有哨兵把守。尹东波详细地向匪众介绍：“这四合天井虽有四栋房屋，但只有两栋住了人，前面是过路，东厢是厨房、饭堂，西厢是仓库和厕所，正屋才是团防局的睡房。刘异住了一个小房间，其余三十人全部睡大通铺，枪就在床头的枪架上。等会儿我和老狗把放哨的干掉，打开大门，弟兄们就冲进去。”说到这里，转对张慕云：“大哥，是不是分两部分行动――你领几位在外面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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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点头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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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布置妥当，尹东波、谢老狗把装满子弹的驳壳枪藏好，走出旧祠堂，一路哼着黄色小调，大摇大摆地向团防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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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远，团防局门口的哨兵喝问道：“站住，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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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狗听出是郑正良的声音，大声回答道：“是我，光文你没听出我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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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说：“原来是谢老狗呀，这么晚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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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装什么蒜，昨晚赢了我和老尹的钱，不是说好今晚来扳本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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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这么回事。”张光文打着哈欠说，“他们都睡了，我进去看能不能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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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叫，”尹东波忙说，“你守你的门，提防土匪过来暴团防局，我们自己去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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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团防局的三条狗对着尹、谢两人吠了一声，郑正良在其中一条狗的头上拍了一下，狗们就不叫了。他又打了个哈欠，说：“那好吧，我肚子痛得厉害，可能是要屙屎了，你们自个去吧。”
202
原计划是先干掉郑正良，见他向西边的厕所走，尹、谢只好取消这个计划。来到大门口，将门大打开，向外面吹了声口哨，十余名如狼似虎的匪徒不问青红皂白地一拥而上，对着里头就是一通乱打。
203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很顺利地来到正屋，对着大通铺又是一阵乱枪，并齐声呐喊。打着打着，他们感到很奇怪：里面并无任何动静。
204
尹东波亮起手电一照：大通铺上空空如也，枪架上连一支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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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我们上当了！”尹东波话音甫落，外面即响起了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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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凭丰富的战场经验，知道这是团防局在旧祠堂前与张慕云交上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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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战经验最丰富的谢老狗说：“大哥有难，旧祠堂里人少，无力抵挡刘异的强大火力。弟兄们，救大哥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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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众转身欲打回旧祠堂，然而未出大门，对面街上一挺轻机枪从墙洞里喷出火焰，把他们打得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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