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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的东京,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拉着一个早就藏好的行李箱,穿着深蓝白底的水手制服,悄悄地搭上了开往机场的巴士,当时她身上只带着几万块日币,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已经很富裕了,还有几天就是毕业典礼,但她却不愿再等待。她跳上巴士,望着城市的景像从车窗消失,心底迷迷糊糊得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她就要飞到另一个城市,迎向遥远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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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但她却没有感到恐惧,在那个城市里,她仅知道的一个男人,叫做她的亲生父亲,他们没有交集,异常陌生,现在她也不打算去找他。当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她回头遥遥望去越来越看不见的高楼市景,想到她母亲看到她留下的信后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心里第一次感到一阵松动,班上的同学原来约好了要去为毕业公演找道具,她也不得不失约了,她想现在大家应该会在学校等得很不耐烦吧。她将头斜倚在车窗,想着生活里那些琐琐碎碎的人事,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阵睡意,于是她闭上眼睛,在她的前方有一个未知的梦在等她前去,而她却想也没有想过,这个梦会做得如此漫长,而且一直没有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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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吗?你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刚刚谈恋爱吗?叛逆吗?神采飞扬吗?愤世嫉俗吗?那一年我才十七岁,在那个学校还有发禁、男女依然分班、跳舞会被少年队抓去请父母带回管训,玛丹娜刚刚唱醒了沉睡中的坏女孩的年代,我却悄悄地离开家里,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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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执着的人,我也从来不明白自己的强韧,但每当生命河流一次次地冲激,我才终于明白我身上流着的是倔强好强的血液,我很坚持,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但我还是勇敢无畏地走向前去,并且不让自己有半点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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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里时我还是个小孩,如今再回来却一切都变得很陌生,小时候常常转学,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小学或中学同学,更何况每间学校念的很短,所以竟连同学的模样也都不太记得。为了逼我回去,母亲断了我的经济来源,她希望我能因为生活困苦而回心转意,但我没有让自己回头,而是咬着牙撑着,真的穷疯了的时候,我总是去求在港台来来回回的姐姐,让她塞钱给我。唱片公司已经开始在准备着专辑唱片,但不是我一个人,他们还选择了两个个性外在都很不同的女孩,当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签约,然后开始工作赚钱,当我缩在那个临时租来的小房子,每一晚让我能睡着的理由,都是那张唱片合约,我想象着当唱片发行后,我就能慢慢地存钱,最终买一个房子,到时母亲就不会再怪我,她会明白我的努力。当公司终于通知我签约及进录音室时,唱片公司忽然发现我未成年,他们要求请家长代签,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害怕,公司的人并不知道我离家,他一直都以为我取得了父母的同意,才欢欢喜喜地回到台湾,我在小房子里哭了又哭,怕因此被送回去。我想了许久,终于决定去找我的亲生父亲,当时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络,他很爽快地答应帮我签约。在一个晚上,我约好了他与刘大哥在公司,父亲很正式地当了一回父亲,在我的卖身契上签好名字并且盖章,也就是那天晚上他离去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他永恒地闭上了眼睛,而我当时正准备着我的第一张个人专辑,专辑名称叫做《爸爸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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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这个时候一般的女孩子应该才刚刚开始恋爱吧,也许是单恋着某人,也许会崇拜明星,如果这时候有人到你身边预言你的未来,告诉你你现在认识的大男孩,将来会是你的丈夫,并且你们还会拥有自己的小孩,你会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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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来你才发现,这世界上真的有命运和缘分在你的小指上绑着红线,牵引着另一端,只是这条线太长太纠结,所以让你们花了好多时间,才终于找到彼此确定彼此,而光阴一转竟已是月月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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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恋爱了,迷迷糊糊,身边有很多人追求,自己也没有细细地理清,他也一样,混混沌沌,身旁有繁花似景,我们必须拨开那么多的迷惘怀疑,才能走到对方的面前,把对方的模样看个仔细。也是在此时,我听见身后有那么多的声音,谩骂伤害攻击,我总是哭了又哭,退了又退,彼此也无数次地想过放弃,那些不能说出的话,像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为了爱人失去了声音寸步难行,我只能写在歌里,在歌声里唱着“落入凡间……help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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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多次我想放弃,不仅仅是放弃这段感情,还包括放弃自己。白天我唱歌跳舞,夜晚我缩在黑暗里,人生以一种荒缪的面貌在持续进行,我常常觉得人生充满希望,也常常会感觉一切都灰黑死寂,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依然坚持地守住了荒诞怪异的我,在那些日子里,我好爱唱一首歌:“你真是一个美丽的怪胎,我真希望有更多人像你,你是如此与众不同,所以我才会如此喜欢你……”。我每次唱着这首迷幻的歌,他就会用疼惜的眼睛看着我,伸出手拥抱我,他总是诚实地说我们不适合,可是每一次我要溜走时,他却又不舍放手地握住我。我们都不认识天长地久,我们也没有贞洁地要自己专一,但那一条感情的红线是如此得牢不可破,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不明白地被牵引,因为这一份爱的不能言说,因为这一切都必须埋在地底,所以我只好写了一首又一首关于爱情美丽的童话,那些不能在现实里做到的事,在歌声里都画成了美丽的梦,我多么渴望被爱,而任何人给我的爱我都不嫌多,因为渴求所以卑微,我知道我从来不是公主,我只是灰姑娘,而且永远没有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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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望那段失去父亲、背后箭刺、爱情无望的灰蒙日子时,却让我有一种更大的力气,明白且相信真爱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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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你步出社会了,发现这个世界和学校教的、父母告诉你的都不一样,你眼前的这个社会,比你知道得更功利、更现实、人际更复杂,而你也开始成长,有时会使使坏、有时会很后悔,你尽量地不去伤害到别人,但你的成功对旁人来说也许就是一种伤害,而旁人的光芒也会让你没有安全感。你想比以前更努力地跑,更不带感情地跑,但你心底却有一种声音,一直不停地在对你呼唤,要你停下来、停下来,你在现实与梦想中挣扎矛盾,在真实的自己和虚假的自己中争执,然后终于,你说:“我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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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拍了第一部电影,然后看见自己在戏里用力得几乎真假不清,以至于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再看《好男好女》,唱片的销量起起跌跌,歌手不再唱歌而是不停地被消遣,进录音室的时候,大家不再说歌好不好听,而总在问会不会卖。每一天清晨醒来化妆弄头发时,我总是遥望窗外,思绪飞到希腊、巴黎或伦敦,旅行的书一本本地买,却从来没有勇气��开手上的工作,只怕自己一走就会被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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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次某个颁奖典礼上行为过于张狂后,我懊恼地听见自己不停地对自己说,走吧、去吧,不要没有安全感,不要以为所有一切都只有一次,所以就必须奋力地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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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幸运的孩子,生活里没有一件事情能白得,有些人命中注定能有许多人围绕在身边,她只要烦恼好自己的烦恼,其它的一切指引都会有人来帮忙做好;但也有一种人必须任何事都靠自己摸索,每跌一次才能明白一次道理,而且摔得越重越是可贵。我告诉自己这一生的每一件事都该有它的意义,但如果我不先学会舍我不可能得,虽然我并不知道我想得到的是什么?但至少我要有寻找的勇气,于是半夜我搭上飞机,裹着毛毯戴上耳机,听着他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将自己远行的不安渐渐抚平,我还记得我要走时,他问我:“难道有我还不足够吗?”当时我流着泪摇头,我说我必须去寻找自己,不依附任何人地活下去,这样我才能爱的平等,这样我才能不自私不害怕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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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行的途中,我傻傻地问自己,自己是好人应该会有好报,但好报到底是什么?一次次的流浪、一次次的放逐,如今我终于知道,好报就是爱你的人们总是会等待你,绝对不会轻易地放弃你离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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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你醒来,忽然发现你深爱的这个男人多了一点皱纹。你走到镜子前,又骤然望见自己深深沉沉,眼睛里闪亮着温柔的湖水蓝。打开电视,最红的小甜甜布兰妮匀称的身材已经变成一个胖子,手机不再叫行动电话,而且还小得不能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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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在社会上小有成就,最希望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四处旅行依然是你的梦想,朋友越来越少但越来越好;身边开始有人在你的名字后面加了称谓喊你哥哥姐姐。你歪头想想,曾经年龄最小的自己,在何时已经彻底地成熟长大,成为别人的长辈?而幸福的青鸟,有没有因为你走过了这么漫长的路而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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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开口说“嫁给我”时,我忍不住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等待太久,而失去了相信幸福存在的可能。我一度以为我会孤独地终老一辈子,一辈子和这个人及这个世界保持一种暧昧的关系,既远且近。我想起许多我们曾经相拥的画面,想起那一年世界发生的事,地震来过、水淹没过,我已经从安妮小公主变成了安妮姐,而你也因为努力和认真而变成了大哥,我们匆匆结婚然后怀孕,新生命在我的身体里与我共享心跳,这是我一生中因快乐而落泪最多的日子,然后我依然努力工作、书写、顾家,我才发现有些时光也许永远地消失了,但美好的感觉却还依然在我们的心里,那烟花绽开的美丽瞬间,也都因双眼的记忆而化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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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呢?1986年的那一年夏天到2004年的现在及永恒的未来,你还记得自己要做的梦是什么吗?你的青鸟呢?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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