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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正在自己卧室里照着三面化妆镜。白净的面庞,近来好象有点发胖,显得更加丰满。尽管没有擦一点儿脂粉,却依旧光艳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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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而略呈黄色的头发垂到宽额头上,这个脸形颇近似于圆脸,自己也认为长得蛮不错。倘若把上额遮去一半,水汪汪的黑眼睛就更显得顾盼有神。虽然眼睛不太大,但睫毛很长,凝眸而视的时候,很有些令人心荡神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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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子的眼睛美极了。若是被你瞧上一眼,连我都要心慌意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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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也认为,自己的整个面部,眼睛最招人喜欢。她常想,可惜脸有点太圆了,假若细长而又线条分明就好了!――如此说来,那位女性就正好是一副理想的、轮廓分明的细长脸。米田雪子在电话里称她为“太太”,这难道会是真的吗?那样的话,小野木和她的关系又当如何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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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呆地考虑到这里的时候,镜子里闪过一个人影,耳边响道:“小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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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轮香子毫无察觉。因为自己正恍惚地沉浸于不着边际的遐想之中,所以竟未发现这位笑语风生的朋友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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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哟,这是怎么啦?怪哉!”佐佐木和子绕到背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盯着镜子里的轮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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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竟穿上了异常华丽的服装,鲜艳的桔红色连衣裙,外面系着一条黑色的宽幅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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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好啊。”受到和子情绪的感染,轮香子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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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种日子不该闷在家里。我来的目的就是想把小香子拉到外边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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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稍等一下。我马上把头发梳好。然后咱们再慢慢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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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麻利地梳好头发,只抹了口红,然后邀和子来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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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还很强烈,风却颇为清爽。由于昨天整整下了一天雨,庭院的草坪和树木都绿中透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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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舒服!”和子伸开两臂仰望天空,但马上又转身拉住了轮香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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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前几天阿雪的生日宴会开得怎么样?”只因为自己没有到场,和子问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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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规模相当不小哪。忒热闹。不过,因为你没到场,大家都感到很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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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自己吐露了真情,她那天和表兄到横滨玩去了。那位表兄在大阪的一家商业公司工作,前些时候到东京来出差,只有那一天得闲,因此便邀和子去横滨兜了一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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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位表兄,个头细高细高,但脸长得很可爱。大概有二十七岁啦!可是呢,要是不吭声还好,一开口就不成啦。满口的大阪腔呀!虽然他出生在东京,可上小学时就搬到大阪去了,因此口音全变了。根本没指望改过来啦。说他满口大阪腔吧,他却偏偏特别健谈!男人还是东京腔好。女性讲京都话倒是很风流动人。你听,是这样的吧:‘斯那洋呀!’若是再讲得柔和一点,男人们听了还不得丢掉魂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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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的家,是从江户时代就一直经办下来的老铺子,因而和子也自然是东京姑娘,并且属于商业区那种泼泼辣辣、欢蹦乱跳类型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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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家现在的房子,我还是第一次看清内部结构呢!修建得相当时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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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接着轮香子的话说。“啊,我也喜欢那样的房子。我们家全是日本风格,对吧?――所以,我特别向往那种摩登式的住宅。前不久,家里翻修扩建的时候,我就极力主张改成西式时髦的,结果还是不成。倒是挨了一顿训,说绸缎住改成洋式建筑就做不成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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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和子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巴。两个人后来又兴致勃勃地谈起了当天朋友们的穿着打扮,来客中几位男青年如何如何等。这时轮香子才好不容易转了话题,说起那天在挂有“结城”门牌的住宅里,看见了一位仿佛是那家女主人的漂亮女子。那位女子,和子也曾和自己一起在深大寺见到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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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见到这位朋友的那一刻起,轮香子就一直在犹豫,是否要讲出这件事,结果还是没有按捺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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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听着,时而把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呀!”“嘿!”地随声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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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意思。可是,不会是小香子的错觉吧?”和子的语调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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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绝不会的!就是在深大寺和小野木先生走在一起的那一位。”轮香子对朋友坚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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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么说,那是真的了,好,咱们现在就去一趟吧!我也很想瞧瞧呢。这事蛮有趣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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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涩谷简单地吃过午饭,又从那儿截了一辆出租汽车,来到几天前曾路过的地界时,已是午后一点多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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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记忆中的那条街道,米田雪子的家就在前面。这一带很安静,几乎没有行人,一派令人倦意油然而生的正中午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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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指点着。今天,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辆黑色的大型卧车停在大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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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脚步很自然地朝挂有“结城”门牌的大门附近走去。但和子却突然停住脚步,并抓住了轮香子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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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走出三个人。一个是男人,高高的个子,穿着淡灰色的夏装;另外二人好象是这家的女用人。其中一个身穿和服,系着围裙;另一个穿着白色女罩衫和深蓝色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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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和服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把皮包递给那个男人。司机跳出来打开车门。那个男人飞快地向伫立在远处的和子和轮香子瞥了一眼,看来他把她们当成了一般过路的行人,于是象要躲开灼热耀眼的阳光似地坐进汽车里。大型卧车卷起一阵风从她俩面前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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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和服的那个女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她俩,因此她俩便慌忙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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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眼前还浮现着那个男人的面孔。乘车前,他曾稍停脚步,脸上映着明亮刺眼的光线。印象里是一副五官端正的面孔。几乎可以断言,他不是客人,而是这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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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有多大年纪?过四十了吧?仪表堂堂,有一种中年男子所特有的魅力。你的印象如何?”和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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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仪表不俗的人。不过,我可不大喜欢他那种类型的人,总有一种――可以说是冷冰冰的吧――可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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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好嘛!有点象化装成冷漠无情的威廉・霍尔登。不过,要照你那么说,那男人身上确实有股不够正派的气味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身上西服的质地和剪裁都很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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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身边,若是让深大寺那位女性并排站在一起,会是一种什么情景呢?既会令人感到是一对般配漂亮的夫妻,也会使人觉得有点不大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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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说起这件事时,轮香子心窝不禁突突地跳动起来。她自己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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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倒不认为会是夫妇。说不定有什么具体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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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刚流露出这种看法,和子马上便以强烈的语气说:“可是,那就有点怪了!阿雪不是明明讲的是‘太太’吗?若是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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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接着又说了下去:“那位古代人先生和她就处于一种‘危险的关系’上了。不知她是否隐瞒了丈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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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轮香子稍感吃惊的是,和子的语气很肯定。这对她的朋友来说,平时是很少见的。轮香子不由得心中一震,于是改换了话题:“顺便到阿雪那儿去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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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前几天我没有去,怪不好意思的。还是下次再去吧。”和子不感兴趣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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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京桥的“芳见庄”,人们都知道那是个老铺子,经营着特殊的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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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桥、赤坂、葭町的艺妓们,常常来这里选购物品。这里很久以前就经营着面向这些主顾的绸缎,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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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的格局是门面开阔,纵深很长,直到掌柜们坐的里间门框的席子为止。中央是水泥地面,放着若干陈列商品的柜台;顾客进店以后,沿着迂回的路线可以和里面的掌柜照面。正是日暮不久的时分,天空的一角还残留着暗淡的白光,这是介乎傍晚到黑夜之间的时刻,令人有些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宁。店内已经灯火通明,所以人们才留心着对面尚未最后逝去的一抹蓝天,它刚好构成了路灯的衬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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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不假,这个时间正是行人的高峰期。由店内向外望去,人流如潮涌。不过,那都是从公司下班后匆匆赶路的步履,不是购买商品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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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行人的步伐,要变成更缓慢的顾客步履,还必须再过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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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柜里见正漫不经心地眺望着外面,突然从店中央的商品柜台和入口处陈列橱窗的拐角之间,看到一辆汽车的车身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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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心里一怔,“啪”地一声传来了关车门的响动。身影尚未出现,只听脚步声朝店门口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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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欠起身,凝眸望去,有一位顾客正沿水泥地面商品柜台之间迂回曲折的过道走来。只能看到一位妇女的华丽服饰,面部还没有露出来。里见知道这是顾客,于是用手展平西服裤子上坐出来的皱痕,站起身来。最近一个时期,绸缎庄的掌柜们,即使是多年的老铺子,也大约受了那些百货公司的影响,到夏季都穿起了开领衬衫和灰色波拉料子的西服制裤。秋冬两季,则都是全身西服,脚下拖着木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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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刚从门沿下来穿上木屐,那位似乎在方才见不到的地方浏览陈列商品的顾客,迎着耀眼的灯光自己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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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里见满面陪笑,弓身迎接道,“欢迎!承蒙您屡次屈尊光顾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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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不消说是位女性,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光景。打扮得很艳丽,因而实际年龄也许还要大一些。对于发型,里见不内行,所以说不出名称;只见头发高高地耸在头顶,“抛案”垂到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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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顾客长着一副两腮鼓起的圆脸,所以这个发型非常合适,显得潇洒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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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服饰的质地和穿戴方法都追求风流这一点来看,谁都会发觉她头上可能戴着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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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柜里见让过椅子,自己便跳上里间的门沿。因为动作太猛,一只木屐竟翻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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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跪坐下来,两手按在席子上,又重新寒暄道:“蒙您多次赏光,实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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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女顾客一身洁白的衣服,系着一条黑色的腰带。里见飞快地瞟了一眼,嘴里称赞道:“啊,您这条腰带配得真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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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女人低头看着腰带和下身的衣服说,“没想到这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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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才抬起头来。她化妆的技巧确实为外行人所望尘莫及,甚至连里见都头晕目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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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是因为太太穿什么都很适称,特别是白颜色的,这可不是谁都能上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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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您穿上这身白色的衣服正合适,不过还是这条黑腰带漂亮呀!真是搭配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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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到年轻店员送出来的茶碗上。她的眼皮上涂着一层薄薄的睑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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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探头朝橱窗那边望去,一个高个子男人影子似地站在郡里,正在观看陈列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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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里见抬离了声音。“哎呀,我竟没有注意到。喂!快点,再准备一份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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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呵斥着年轻店员,一面把底朝天的木屐翻正,急急忙忙地下到水泥地面。大掌柜里见绕过正中央的商品柜台,走近高个子男人,低下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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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欢迎!感谢您常来光顾。”里见搓着手,“请,请到里边。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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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用手指着里面。高个子男人露出端正的侧脸,站在商品柜台前。他略扭头看了里见一眼,脸上绽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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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的话很冷淡,里见还是满脸堆笑,甚至连齿龈都露出来了,接着又低下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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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不理睬里见的邀请,又扭回脸去,脚底下一步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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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对不起。”他朝正在端详其他店员拿出来的绸缎的女顾客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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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相请先生也不肯到这边来。”里见一边说,一边上去坐到这位女顾客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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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怎么样?”她把话题转到正在挑选的绸缎的花色上。那是一种做秋装用的盐泽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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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个又素雅又漂亮!太太真是好眼力。”里见口里称赞着。当他把其他绸缎摆到一旁的时候,一只盛有茶水的茶碗放在那里碍事,于是便悄悄地拿起来挪到别处去了。这时,他朝橱窗那边瞟了一眼,那位男客仍毫无兴致地面向陈列的商品,顽固地一动也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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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里见一面展开盐泽绸,一面悄悄地低声笑问女顾客,“今晚上您和先生一道去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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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剧院。”女顾客两眼只管专心打量着花色,口里不介意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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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太好啦!这个月的舞剧院好象又很轰动。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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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顾客并不答话,把盐泽绸从肩上垂下,手里拿着卷起来的部分,看着里见的脸,问道:“这个怎么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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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由于薄施一层睑黛的缘故,她眼里很有神。里见把身子稍向后倾,打量着说:“我看配上这颜色非常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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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是实在话。其实,太太您无论穿什么都很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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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肩上搭着舞锻,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那位影子般立在橱窗前的高个子男人招呼道:“我说,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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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其他店员一起在腿上卷着绸锻的里见回过头去,仰起下颏答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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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把这个卷完就去。要么,有什么事您就在这儿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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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要是在大家面前能问的话,就不叫你了。快,快!我是想打听一下刚才那位客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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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西冈夫人’吗?”和子眼里现出思索的神色,又催着里见说,“这且不去管它。我是想问问刚才那位先生的来历。你快过来嘛!那活计交给别人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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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么回事?”里见从与店面隔开的门帘里露出颧骨很高的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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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事要问问你。来,请到这边。”和子招呼着里见,请他到房间里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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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里见莫名其妙地跟了进来。他乎时很少被和子招呼,现出满脸狐疑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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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来的那位顾客,你说是叫西冈?”和子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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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和子看到火盆上挂的铁壶,抬起脸瞧着里见说:“啊,请坐呀!我给你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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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有点不自由哩。”里见半开玩笑地说,然而还是坐下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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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是那么回事。”里见咕嘟咕嘟地喝着和子斟上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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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因为常常打电话来叫,我们就带上绸缎到她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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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花钱相当大方!在咱们店来说,算是位上等主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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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她那位所谓的丈夫,相当有钱喽。到底是个干什么职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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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究竟是商人,还是公司董事,这类情况你大体上还是心中有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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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小姐,我也吃不准哩!那位所谓的丈夫,偶尔就象刚才那样,和他的外房太太一块来,不过很少跟我们开口,总是绷着脸,是个很难打交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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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这样的。我也是很感兴趣,所以曾转弯抹角地试探过。可是,不知什么缘故,那位外房太太好象并不大想谈她丈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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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现出一副思考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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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给她看了四、五种货,可是都不很满意,所以就回去了。正好预定明天午后进货,因此跟她约定,把那些货样拿到她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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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把眼睛都睁圆了,迄今为止,大概因为有了职业,和子从来没有这样热心地谈起过店里的营业。总的印象是,她对家里的买卖毫不关心,只习惯一个人随意到处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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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那个情妇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兴趣,因此想瞧瞧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怎么样,求求你,设法找个理由,带我一起去吧!明天又正巧是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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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尽管做出为难的表情,心里却似乎认为带和子一道去推销商品也未必不妥,因此也就没有很强烈地加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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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应该以什么名义带您去才好呢?对方一定会认为跟来了一位不可捉摸的小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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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和子考虑了一会儿说,“不要紧。你干脆就说我是店主的女儿吧!你甚至可以这样对她说:因为早晚要继承家业,所以这会儿正在见习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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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的脸上,表面上好象是不得已才答应的,其实却并非全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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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里见驾驶着一辆小型汽车,朝杉并区的纵深地段驶去。和子也同时坐在这辆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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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出商店街,在住宅区街道上行驶了一会儿。接着,路面便伸向一个由杉树、丝柏树之类组成的树墙所围起来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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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保留着武藏野遗风的杂树林,依然随处可见。这一带正沐浴在秋季明朗的阳光之下,几乎见不到一个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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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把车子停在一家大住宅附近,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旁边有一条小路通向内部。里见肩挑装有绸缎的笼子,沿着那条路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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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仍然是杉树墙,尽头处有一座纯粹日本风格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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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院子的大门到房屋正门之间,是一个小巧的庭院。大门的门牌上只写着“西冈”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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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按动正门门铃的时候,和子从容不迫地观察了这座住宅的外表。它可能建成三、四年的光景,大约有一百二十平方米左右,随处都能看出反映这家女主人爱好的风流用心。正朝四下里观察的时候,女用人从外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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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里见,打扮得恰似一位绸缎庄的大掌柜,一身格纹和服,系着一条丝织角带。和子则是学习做买卖的装束,穿着连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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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被引进的房间有八张席铺大小,朝向院子,壁龛上挂着两把三弦,正好说明女主人过去的经历。摆上茶来,又稍微等候了一会儿后,昨晚和子窥视到的那位女顾客,才以重新化好妆的面孔出现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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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昨天特地莅临小店。货是今天早晨到的,赶忙给您拿来了。有的花色相当好,想请您立即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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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女主人把她那美丽的眼睛转向正恭候在里见身后的和子。和子垂首致礼,然后又缩下身子。里见发觉,便连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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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是吗?”女人稍感意外地睁大眼睛。“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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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略微笑了一下。满腹狐疑的样子,心里可能在想,为什么店主人的女儿一块跟来了呢?里见察觉出她的表情,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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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没什么别的缘故。这位小姐很快就要继承家业,为了做好准备,想见习一下这方面的业务,因此就跟我一块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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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子轻声答道。这当然是撒谎,其实她还有个弟弟。不过,还是撒谎来得方便,她在心里这样自我辩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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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工夫里,里见已从笼子里把绸缎一样一样地取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摆到女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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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用手指按着调缎,很健谈地开始做生意了:“您看这些货怎么样?我看太太您用上都非常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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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在一旁盯盯地瞧着,这位女顾客的神态并没有特别受里见那番话的左右,而是用白己的眼光来端详和辨别着那些绸缎的花色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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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铺展开的花色,完全是投其所好,价格都很昂贵。在一般情况下,顾客通常总是先瞥一眼花色,随即用指尖翻过写有定价的标签瞧瞧;而这位女主人却对定价之类毫不介意,薄施睑黛的眼睛只顾朝下打量着绸缎的花色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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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里见几乎摆满整个房间的货物中,女主人用手指点着选出了几种,其余的都让里见暂时收到身后,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和子也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的选择相当眼高,在购买这类物品方面,早已奢侈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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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从另一个房间传来了电话铃声。拉门开处,女用人探进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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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却没有马上站起来。有一件中意的货色,她盯着瞧了好长一段时间。正以为她把电话的事忘了,她却麻利地站起来,说了句“对不起,我就来”,便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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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听到是打给她丈夫的电话,眼里立即浮现出前几天站在庙铺橱窗前的那位男子的面容。相同的面孔,不久前她还曾见过一次。那是轮香子带她站在涩谷幽静街道的一角,当时他正要上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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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用眼睛朝和子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却被她制止了。因为这时从意料不到的近处,传来了女主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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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非常客气。在弄清了她从前所干营生的现在,这声音仍使人感到有一种特殊的职业性的抑扬顿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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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刚刚出去,现在不在家。……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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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应答对方的声音很清脆,而且这声音并不淡漠无情,倒是给人以某种娇滴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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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六点钟开始。嗯……嗯……赤坂的‘津之川’饭店。……好,知道了。我这样转达。……好的,实在麻烦您啦!谢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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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电话挂断了,然后又响起女主人踩着铺席返回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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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把刚才选中的那种,扑啦啦地披到肩上让人看起来。里见把身子往后仰去,用从远处打量的目光端详着,嘴里又恭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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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太太眼力真高啊!好极了!嗯,这种花色,除了太太,别人谁也配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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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使在和子看来,也不能认为这些话只是恭维,确实很合适。女主人对里见的话完全听若马耳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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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自己做出决断一般,说完就把料子扑啦一声放回到席子上。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翻转定价标签,定睛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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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郑重其事地垂首俯身道谢,和子也随着他把头低了下去。可是,女主人方面却好象根本没把和子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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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又重新把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无论木料的质地,还是建造的格式,都非常精巧考究。算起来,屋内的陈设和屋外的庭院都花了大笔钱。和子心想,让她过着如此优裕生活的那位丈夫,其收入肯定相当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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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府上时,我总是想,太太您真有福啊!实在是令人羡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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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没什么。由于生意上的关系,我也经常到别处各种顾客先生的家里去,……不过,怎么说好呢?象这么贵的货色,能当机立断买下来的,可不那么多。这实在是因为您家老爷太好啦,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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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煞费苦心地把话题扯到她丈夫身上,然而这位女主人却只是嘴角上泛起一丝笑容,始终沉默着没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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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暗自盼望里见能进一步刺探一下这位女顾客丈夫的情况,但里见大约看出了顾客的脸色,只讲那么一句就改变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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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星期天的早晨。爸爸好象说是打高尔夫球,昨天下午就从机关直接到川奈去了。妈妈被熟人家请去商量什么事,所以也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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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难得从清早起就独自一人在家。这种情况很少有过。假如始终这样的话,那可就寂寞难耐了;不过一天半日的,倒也颇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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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用人都在各尽职守。轮香子以一种当了小女主人的心情,从容不迫地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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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响了。星期天早晨的电话,肯定不是爸爸的公事。果然,女用人接过来的电话是佐佐木和子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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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兴致勃勃的声音传进耳膜。星期天早晨的电话,音响效果格外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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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心想,和子打电话来,大概又是有什么事要邀自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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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我发现了一个绝妙的情况。因此想赶快向你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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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发现”二字,轮香子知道,那不外是关于小野木的情况,或者是有关前几天见到的“结城”那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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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说,前些时候在阿雪家附近见到的那位中年绅士,还记得吧?他在我家店里出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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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吃了一惊。那种人物怎么会访问和子的家呢?简直是事出突然,根本无法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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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你觉得奇怪吧?这正如俗话所说,世界看似宽阔无边,其实狭窄得狠呢!那个人刚巧就到我家店里来买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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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事情的经纬就容易理解了。轮香子预感到,和子这次会告诉自己更多的情况,因此不由得把听筒紧紧贴到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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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含蓄的笑音却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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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没想到吧?我们觉得有点魅力的那位中年人士,明明是有了情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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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轮香子对那位绅士有情妇感到吃惊,还不如说,她脑海里首先闪现的,仍旧是深大寺在小野木身旁的那位美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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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呼吸急促地问道。但和子却似乎把这表现理解为很感兴趣的标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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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那位外房太太,我向家里的大掌柜问了问,她是我家店里的老主顾啦!因此,我还大模大样地跟大掌柜一道去她家侦察了一番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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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那位外极太太原先是个艺妓。她家也确实有那么一种气氛。不过,关于她那位丈夫的真相,我家大掌柜也说不大了解;而且,外房太太本人也好象对我有所顾忌似的。可是,事也凑巧,刚好那会儿来了一个电话。根据电话里讲的情况,她丈夫似乎要到赤坂的‘津之川’饭店去。若是能去那一带的话,他当真还是个有相当身分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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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离开电话走到院子里,正巧边见博从大门口满不在乎地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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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边见并不知道爸爸外出,以为还在家里。他那宽宽的肩头映着秋日的阳光,走起路来,衣服上晃动着庭内树梢投下来的道道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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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想到边见是政治报道部的记者,于是打算向他探问一下“津之川”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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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边见大步走过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把一只手里提的小甜饼纸包高高地向轮香子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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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带来的礼物,数年如一日,千篇一律地总是小甜饼。背地里,轮香子给他起了个“小甜饼先生”的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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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外出啦?”边见的样子有些沮丧,“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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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我可不知道呀!”边见从衣袋里取出手帕,擦去微微渗出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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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没有约定。我想着今天是星斯日,平时局长总是在家的,因此就赶来了。是我的过失,事前没有联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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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请进来吧!”轮香子请边见进家去。边见似乎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跟在轮香子后面走进来,在门口脱去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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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还是坐到这边好。”轮香子把边见引到初秋阳光映射的房廊下,指着那里的藤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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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已经很浓啦!”边见眺望着庭前色彩渐艳的雁来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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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您特地来家里,实在对不起。”轮香子代替爸爸道着歉,但边见却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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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哪里,是我冒昧造访,失礼了!局长今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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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预计是今天晚上回来。因为是昨天晚上去的,恐怕今天傍晚就能回来。我看您还是等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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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就不必了。等下个星期天再找机会前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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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脑海里还萦绕着“津之川”的事,因此她想破例把边见挽留住。边见也是口上说忙,心底里对在这儿逗留却并无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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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到女用人那边让她们准备水果点心之类,待她返回来时,边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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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可没想到。”边见不由得环顾一下房间,又说,“这么说,轮香子姑娘今天是留下看家啦?真稀罕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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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用人送上茶点。水果是亚历山大葡萄,翠绿透明,愈发使人感到了秋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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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先生,报社方面星期天总是休息的么?”轮香子抬起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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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的工作虽说是报社,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在政府机关里转,所以政府机关休息的日子,我们也就不工作了。”边见大口吃着葡萄说。看样子,跟轮香子谈话,尽管有些拘谨,他还是很愉快的。“做边见先生这种工作,转的地方恐怕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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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垂下眼帘,觉得正是时机,便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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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向边见先生打听一件事,赤坂有一家叫‘津之川’的饭店,您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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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之川’吗?”边见点点头,“知道的。那是一家有名的高级饭店。经常举行有政府显要官员或大公司人士参加的宴会,因而远近驰名。在赤坂一带,大概是最高级饭店里屈指可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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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说到这里,微微睁大了眼睛反问道:“‘津之川’有什么使轮香子姑娘感兴趣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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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进一步问道:“边见先生经常到那家‘津之川’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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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由于工作关系,曾经去过两、三次。要我自己掏腰包去那种地方,那是根本去不起的!这家饭店收费相当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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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太阳,把明朗的光线洒满庭院。围墙外行人的声音,也在清澈的空气中时远时近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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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件事想拜托边见先生,但是……”轮香子终于下决心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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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呀?”边见急忙把葡萄粒吞进肚里。“在那家‘津之川’出入的客人里,有一位结城先生,我想了解一下他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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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歪头想了一下,反问道:“他是政治家呢,还是实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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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会是政治家,而是位实业家。不过,我不大清楚这个人的情况。所以,尽管我说不出他的具体情况,但我想他经常出入‘津之川’这点是确切无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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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睁圆眼睛,盯着轮香子的脸问:“您调查那个人,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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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轮香子预先就准备好了应付的方案,但在边见的注视下,仍不免有些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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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么,那个……”她不禁有点结巴了。“因为有一位朋友的亲事,求到了我。虽然不是那位结城先生本人,但似乎与他有关系。我那位朋友不想去求信用调查所,就来跟我商量,看是否能找个合适的人帮忙了解一下。于是,我就想到了边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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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边见高兴地笑了,“那太荣幸啦!”说着,把头略低了一下。他那善良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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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先生姓结城,名字您知道玛?”边见特意取出笔记本,握着铅笔准备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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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概没问题吧!因为姓结城的人并不太多。耶么,除此以外还掌握些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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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那位先生的住址在涩谷的XX町。不过,据说其他情况就一无所知了。只有这些线索,您能给调查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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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会有办法的。”边见收起记事本,微笑着说,“这么一来,我暂时就要扮演您朋友那桩亲事的调查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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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内心感到很对不起边见,但在目前情况下,只好采用这种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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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姑娘的朋友里,要结婚的人可能也逐渐多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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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掏出香烟,低头把它点着。轮香子觉得,边见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对自己进行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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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感情,轮香子隐隐约约地有些感觉。正因为却此,她有些困惑,不知该把目光投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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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候,我的一位朋友就举行了结婚典礼。”轮香子竭力象叙家常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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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不愧是常出入于爸爸机关的记者,似乎连这方面的情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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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先生大约也有这方面的事情了吧?”轮香子故意这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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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急忙转动着眼珠说:“没有。我嘛,还早着哪!要是现在这样就结婚的话,恐怕连口都糊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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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讲得一般,否定的语气却很强烈。这好象又使轮香子窥到了边见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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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边见又和轮香子聊了二十分钟左右。但是,对于单独和轮香子在一起谈话,他好象有点发窘,于是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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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告辞了。”边见的脸上,从刚才就渗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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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就要回去吗?请再坐一会儿吧!”尽管轮香子挽留,边见还是心里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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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一件事,要马上去办。”边见伸出手表看了看,但那分明是一种故意做出的姿态,“与对方约会的时间就要到了,请允许我就此告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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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这真遗憾。”轮香子随边见走到房门口,“如果您有什么事的话,我来替您对爸爸转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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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了,算了吧。”边见站在门口,截住轮香子的话头说,“我改日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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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边见临走时,轮香子又一次向他拜托了“律之川”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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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见表情认真地答道。接着又向轮香子低头致意,脖子上那层小小的汗珠在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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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的爸爸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听到汽车声响,轮香子来到门口,看见爸爸正让司机拿着高尔夫球具等,向家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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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从昨天就在川奈打高尔夫的缘故,脸也有点晒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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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边见今天来了。”爸爸晃着宽阔的肩膀走进屋里,轮香子随后跟进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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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爸爸朝日常起居室走去,口里问道,“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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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什么……只是听他说,以为爸爸在家,所以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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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爸爸走进起居室。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轮香子问,“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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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作声了。平时都是妈妈帮爸爸换衣服,今天由轮香子代劳了,爸爸在西服橱柜前脱去上衣,解下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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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把爸爸平时穿的衣服取出来递过去,又把爸爸脱下来的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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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时间没去那地方了,到底身体感觉不一样。”爸爸的情绪仍然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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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是机关里的那些家伙。许久没在那地方住了,一个个都很悠然自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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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衣服,爸爸坐到书房的椅子上。从桌子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在和服衣袖门袋里摸了一阵,说,“哎哟,没有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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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朝轮香子说:“西服口袋里有火柴,去给我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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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轮香子从收到西服衣橱里的爸爸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盒火柴,眼睛不自觉地落到火柴盒的商标上。在颇具日本风格的图案上,有“津之川”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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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不觉一惊,心里顿时翻腾起来。今天刚拜托边见了解“津之川”的情况,没想到竟从爸爸衣袋里出现了该饭店的火柴,因此她感到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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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毫无察觉,划着火柴,低头点燃香烟,然后啪嚓一声把火柴扔到桌子上。火柴盒正面的商标朝上,“津之川”三个潇洒飘逸的字体,又把轮香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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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爸爸常出入于“津之川”吗?到了爸爸的这种官职,每晚必定都会有宴会。而且,这些宴会往往都在一流饭店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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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轮香子从来没问过这些宴会举行的地点。可是,方才看到“津之川”火柴:,这才知道爸爸也在利用这家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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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惊觉过米,急忙说:“没什么。爸爸若是疲乏了,我给您烧杯咖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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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走进厨房,没有叫女用人动手,自己煮起了咖啡。在等待咖啡煮具中茶褐色的咖啡水沸腾的过程中,印有“津之川”三字的火柴一直都没有从她眼前离开。在通常情况下,即使出现这类东西,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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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佐佐木和子在电话里讲到的情况,却始终执拗地影响着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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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那位姓结城的绅士是否出入于“津之川”,这都是无所谓的。然而对眼下的轮香子来说,这个问题就不能置若罔闻了。她无论如何也觉得心里平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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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很想向爸爸问问“津之川”的事。可是,现在就来问这件事,还多少有些恐惧感。“津之川”是第一流饭店,这点是清楚的。现在她脑海里产生了一种预感,觉得“津之川”好似一家具有某种不寻常气氛的饭店。爸爸往来该饭店这件事,使她感到爸爸身上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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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把咖啡送到爸爸跟前的时候,“津之川”火柴仍然原封不动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她想下决心向爸爸询问一下“津之川”的问题,但是,却有一种东西压抑着这个念头,使她拿不出勇气来。倘若把这种“东西”表达出来,那就是一种所谓“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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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爸爸啜了一口咖啡说,“今天边见来这里,立刻就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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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觉得爸爸的目光仿佛要着穿自己心思似的,心不曲得突突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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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对边见很有好感。爸爸向自己提出这类问题的心情,轮香子大体上也是心中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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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并没有谈计么。况且,我本来就没那么多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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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勿匆离开爸爸的书房。到大门口的时候,妈妈乘坐的那辆汽车的灯光已经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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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也是很不凑巧,轮香子当时刚好从走廊里经过。话音是从爸爸书房里传出来的。爸爸和妈妈谈话的语气很不寻常,跟轮香子前几天早晨听到的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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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的内容仍然听不真切,只是妈妈的语调比较高,爸爸的语气则是在平息妈妈的话。突然,声音里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这使得轮香子再也没心思停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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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想穿的话……”这是爸爸的声音,“让给轮香子不就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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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也穿不得的呀!”妈妈这句话的声音特别高。下面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轮香子回到房间里捂上耳朵,好象有一股不吉祥的风在家里呼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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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想象不出爸爸妈妈争吵的原因。大概是父母有父母不想让孩子知道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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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香子没有理由去问这件事。前几天早晨,妈妈面色苍白,但并没有把那件事告诉轮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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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由于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自己的名字,轮香子现在才知道,在父母的争吵中,自己已经有份了。她根本无法弄清,在这次纷争中,自己究竟处于什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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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妈妈又没有在家。轮香子走进妈妈房间找东西时,看到橱柜上放了一个崭新的西服盒子,因为这是过去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东西,她便毫不介意地拉出踏台登上去,打开那个盒盖,向里面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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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件崭新的淡茶色的水貂大衣。妈妈过去根本没有这种东西。而且,轮香子也从来没听妈妈提起过这件新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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