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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

第二章

属类：- -[作者: 郭宝昌] -[阅读: 1283]
《 字+字- 页+页- 原文 对照文本 字+字- 页+页- 》
日宅大房院。
1
颖轩赶回家，下了马车。一进大门，直奔大房院正厅，见了颖园。
2
颖轩道："大哥，这事你不能不管，管库的跟账房先生打起来了，他对不上账啊！"
3
颖园道："我都知道了。"
4
"知道了你不管？！王弟这次去安国办药，弄成了烂摊子！"
5
"这事你别插手，叫大头儿、二头儿来找我，你往我身上推。"
6
"两万多两银子对不上账，明明是三弟他……"
7
"我兜着就是了。"
8
白殷氏一撩里屋门帘走了出来："你能回回儿都兜着么？这事不说清楚了，赶明儿是你背黑锅……"
9
"你知道什么，少插嘴！"颖园不待白殷氏说完，便训斥道。
10
"咱们大房替三房往里垫了多少银子了……"白殷氏管自说下去。
11
颖园大声呵斥："住嘴！我们哥儿俩说话你掺和什么？！"
12
白殷氏愤愤不平地一甩帘子又回了里屋。
13
"大嫂说得对，你不能老兜着，你把老三惯坏了……"颖轩诚恳道。
14
颖园面露无奈："我还不是顾全大局，这事叫爸爸知道就麻烦了，心里明白就行了，别往外说，跟谁都别说。"
15
兄弟俩正说着，胡总管在院里道："二爷，老爷叫您去一趟。"
16
"去吧，别跟爸说这件事儿。"颖园拍了拍颖轩肩头。
17
上房院西客厅。
18
颖轩刚迈进门儿，白萌堂劈头一句："你知道不知道。人家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
19
颖轩一脸苦相，低着头嘟囔："她没出阁的大姑娘怀了孕，碍着我什么了？
20
又不是我弄的，喜脉就是喜脉。"
21
白萌堂："你说是喜脉，可万-……"
22
颖轩猛地抬起头："没什么万一！要说什么不常见的疑难病症，没准儿出个错儿什么的，喜脉我都号错了，还能吃这碗饭么？"
23
白萌堂："喂――那就是说这位大格格不规矩，王爷一点儿不知道，反倒砸咱家的牌子。老二，这事儿不管跟谁都不准再提，跟家里的人也不准再提，懂不懂？"
24
颖轩似懂非但地点了点头。
25
"你先受点儿委屈吧。我自有道理。"
26
詹王府。
27
白萌堂下了马车，与捧着礼物的两个听差刚过大门，便与正走出的姚大夫相遇。
28
姚大夫忙施礼："白爷！"
29
日萌堂："姚大夫，这是给哪位看病？"
30
"给大格格，您这是……"姚指了指听差捧的礼物。
31
白萌堂："二小子出了错儿，我来赔礼，您看大格格得的什么病？"
32
姚大夫十分为难地应付着："好像是……大概……也没什么病，我医道太浅，说不准，说不准，您请，您请！"慌忙走了。
33
白萌堂望着姚大夫的背影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大步直奔客厅。
34
客厅内，詹王爷与白萌堂对坐，王爷之子詹瑜在一旁侍立。礼物放在桌上。
35
白萌堂："……请王爷看在我的份儿上就饶他这一回。"
36
詹王爷："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这么重的礼，我可不能收。"
37
日萌堂："承蒙王爷宽宏大量，已经是感激不尽，这不是礼，是孝敬老福晋的，给老福晋请安。"
38
詹王爷："那就多谢了，老福晋吃了二爷的药已经大见好，不过你们二爷……"
39
白萌堂："太子初出茅庐，医道上还没入门，功力尚浅，竟敢到王爷府上来献丑，实在是自不量力，我想亲自给大格格把把脉。"
40
"那就有劳了，我宫里还有事就不陪了。"詹王爷说着便站起身，白萌堂亦随着站起。
41
"詹瑜，你陪陪白爷。"詹王爷对儿子吩咐罢，管自离去。
42
詹瑜应声后，引领着白萌堂去见大格格。
43
大格格卧室。
44
大格格将手伸出帐子外，放在小枕头上。白萌堂急忙把手指按了上去，神情兴奋而紧张；他微微闭上了眼．蹙起了眉头。
45
詹瑜正在向大丫头低声吩咐着什么，大丫头走了出去。
46
白萌堂把着脉，嘴角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47
外厅，四个丫头端四干四鲜八个果盘鱼贯而入，将果盘放到圆几上。
48
白萌堂与詹瑜从内室走出。
49
"没什么大病，不过是腹中长了痞块儿，吃几付化解的药自然就好了。"白萌堂坐到桌前，桌上早已摆好文房四宝。白萌堂拿起了笔："大格格来北京有多少日子了？"
50
"我姐姐来了有一年多了。"
51
"嗯，还是水土不服。怎么会你二姐先出了阁，大姐反而落在了后面？"
52
"我二姐送进宫去的时候还小，既是进宫就顾不得大小先后了。"
53
白萌堂点了点头："按这个方子先吃五剂，一个月以后我再来。"
54
神机营客房。
55
武贝勒趴在卧榻上，颖园正在给他按摩治腰伤。
56
"季宗布这小子手真黑，茶馆里摔了拐子，校场上练跤又追着我，这下子真把我摔着了。"
57
"不碍的，有个十天八天就好了。"
58
"哎，我问问你，你们怎么得罪了詹王爷了？"
59
"您也听说了？"
60
"北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了。"
61
"不提也罢！"
62
"我舅舅那人是个带兵打仗的，性子忒野。到底是为了什么？"
63
"我二弟也够呛！他哪儿知道大格格是大姑娘，愣给号出一个喜脉来。"
64
武贝勒一惊，噌的一下翻身坐起又闪了腰："哎哟！我这腰！"
65
颖园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吓我一跳！趴下，趴下。"
66
武贝勒缓缓躺下："喜脉？真的假的？"
67
颖园："你看什么急呀！这事说不清，按说不是，人家是个大姑娘！"
68
武贝勒十分关注地："这事儿怎么着了？"
69
"还能怎么着，我们认倒霉吧！……您怎么了？出一脑袋汗。"
70
"没怎么，腰疼，疼得我。"
71
白宅上房院西客厅。
72
从詹王府回来后，白萌堂也不多说什么，将写好的一个方子交给颖轩，颖轩接过一看愣了："怎么，您……您用的都是安胎的药？"
73
"不错！明明是喜脉，自家的闺女做了丑事，反倒砸咱们白家的牌子！……
74
医不可欺！白家的牌子是祖宗传下来，济世的根本。一个人栽了跟头无所谓，可白家老号栽不起这跟头。半年之内见分晓，老二，你长点心眼儿好不好？"
75
颖轩惶惑地："啊？"
76
白萌堂："这方子的事，绝不能传出去！"
77
"没事儿我跟人说这个干什么？"
78
"跟你说话真费劲，整个儿一个书呆子！"白萌堂怨气道。
79
范记茶馆单间。
80
五六个人等在单间门口，不时向里张望。
81
胡总管正与常班主定戏码儿，常班主接过戏单子看了看问："戏码儿就这么定了？"
82
"定了，包银还按老例儿，常班主，满月那天大概要请詹王爷过来，千万别出错！"
83
"错不了。怎么着，跟王爷那边讲和了？"
84
"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早没事儿了。"
85
"那好，我告退了，外边儿好些人等着呢。"常班主说罢走了出去。
86
他刚出屋子，外面的人就拥进来："胡总管，小号刚从南边进的鲜货……"
87
"胡总管，这回这点心我可包下了……"
88
胡总管高声道："一个一个地说，别乱……"
89
白宅敞厅前院。
90
影壁前搭起了戏台，台上正演《跳加宫》。院里坐满了贺喜的宾客。
91
敞厅外，二奶奶白文氏抱着满月的景琦走到活屏后，将孩子交给奶妈，奶妈绕过活屏，又将景琦递给白萌堂，客人们围了上来，反把颖轩挤到了一边儿。
92
一位客人道："开开眼，叫我看看这不会哭的孩子。"
93
另一位客人道："笑一个，笑一个，听说一生下来就会笑。"
94
身上穿水农，脸上化了妆的三爷颖宇挤了进来："大侄子！今儿三叔给你唱，一出《红鸾禧》。"
95
宾客们起起哄来。白萌堂十分高兴："等这孩子周岁的时候，大伙儿还得来啊！"
96
这时，一个丫头走到颖轩前低声说了句什么，颖轩来到活屏后，问等在那里的白文氏："什么事儿？"
97
"詹王爷来了么？"
98
"没有。"
99
"请了没有？"
100
"请了。"
101
"那怎么没来？"
102
"八成有事儿吧！"
103
"不对．咱们家的堂会，王爷从来没漏过，你去赔礼了么？"
104
"没有，爸爸去了，他不叫我去！还送了重礼。"
105
"去了就行了。"
106
"礼是赔了，事儿可没完。"
107
白文氏一惊："什么意思？"
108
颖轩神秘地笑而不答。白文氏逼问道："为什么？"
109
颖轩："别问，爸爸不叫说。"
110
白文氏，"跟我也不能说？"
111
颖轩："跟你？……也不能说。"
112
白文氏语气凝重道："不能再惹事了。爸爸那人瞧着明白，其实糊徐得很……"
113
雅萍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转过活屏走来，奶妈在后面跟着。
114
白文氏忙过去接过景琦："哎哟姑奶奶，别把孩子闪着。"
115
雅萍："宫里升平署的王公公来了，他要跟三爷唱一出《红鸾禧》。"
116
敞厅院南客房里改成了临时化妆间，挂满了行头，艺人们在化妆、穿衣。太监王喜光正在勾脸，颖字走来："怎么着王公公，串串词儿？"
117
王喜光："三爷，台上见吧，您多替我兜着点儿就行了。"
118
颖宇："说什么呐？谁不知道你是老佛爷跟前儿的红人儿啊！"
119
武贝勒走进屋，一眼看见了王喜光，忙走过来："王喜光，小兔崽子，跑这儿串戏来了？！"
120
"贵武！你这个小王八蛋，老没见你了。"
121
"贝勒爷串一出？"颖字在旁道。
122
"我歇了吧。这腰还没好利落呢。"
123
"你们神机营这些日子有点儿闹得不像话，听说把人家茶馆砸了？"
124
"这点儿屁事儿也传到宫里去了？"
125
"为了一个娘儿们你们犯得上么？"
126
"王公公，一提女人，你可就不顶（钉）劲了，你哪知道这里头的乐呀！"
127
颖宇在旁忙打断道："嘿！这是怎么说话呢？"
128
王喜光也有些愠怒："你小子，跟我吊猴儿！"
129
贵武："得得。我这儿满嘴跑舌头胡嚼呢！二爷呢？"
130
颖宇道："在前边儿听戏呢吧！"
131
白宅二房院。
132
贵武没去听戏，溜到颖轩北屋厅问起詹王爷家的事。贵武死死盯着颖轩，颖轩却只顾低头抽着旱烟袋。
133
贵武："怎么了你？跟霜打了似的。我问你活呐！"
134
颖轩还是低头不语，不停地抽烟。
135
贵武："看这意思，你真是号错了脉！"
136
"唉――"颖轩一声长叹。
137
贵武怀疑地："二书，这事儿我可觉着不对，凭你的医术，喜脉能号错了？你跟我说实话……"
138
里屋，白文氏和雅萍正哄着孩子睡觉，二人悄声嘀咕，却注意地听外面说话。
139
"我现在说话还有谁能信，我都臭了大街了我！"颖轩悲愤的声音传进里屋。
140
"我信！王爷虽然是我舅，也得讲个理儿，跟我说实话，兄弟给你出气！"贵武忙不迭地接道。
141
颖轩道："我爸爸不叫我乱说……"
142
"颖轩！前院那么忙，你不去看着！"白文氏听话知道不妙，赶紧在里间搭话儿。
143
外屋的颖轩并未领会："我这就去！这儿说话呢！"
144
贵武："你爸爸去王府赔礼，怕不是真心实意吧？"
145
颖轩一愣："这叫什么话？"
146
"二爷，你信不过我？"
147
"跟你说句心里话吧，我不是信不过你……王爷有权有势，我们惹不起，我认栽了，可早晚有一天……"
148
"颖轩！"白文氏一撩帘走出里屋，厉声道："大喜的日子，来了那么多客人，你不在前边儿照应，在这儿没完没了地瞎扯什么？！"
149
颖轩猛醒："这就去，这就去！"起身向外走。
150
贵武横了白文氏一眼，也忙跟着走出去。
151
白文氏走到窗前向外担心地望着。
152
贵武连到院子里，仍不甘心："怎么了？二奶奶这不明摆着轰我么？"
153
"她轰你干什么？"
154
"我舅舅得罪了你们，我又没得罪！"
155
"走吧，听戏去！"
156
贵武拦住了颖轩去路："你到了儿也没把话说完呐？！"
157
"你管这闲事干什么？"
158
"你横坚叫我弄明白了啊！"
159
"我……我都不明白，你还想明白……"颖轩顿了一下，不再说话，快步走出院门。
160
"哎，我说二爷，你别跟我……"贵武听罢先是一愣，更觉话里有着，急忙追了出去。
161
趴在窗前向外看的白文氏和雅萍，都不禁摇摇头。白文氏无可奈何地："你说我们这口子是不是缺心眼儿？什么话跟我都不说，倒去跟外人说。"
162
雅萍道："这位贝勒爷不是个好东西，留点儿神！"
163
"唉，姑老爷来了，请姑奶奶过去呢！"听差的在院里喊。
164
白文氏捶了雅萍一拳："你看，三天摸不着你，他就五饥六瘦的了，快去吧！"
165
雅萍："我就不爱回家；我们那口子，整个儿一个泥萝卜辣葱，浑身上下没一点热乎气儿。还有那位老爷子，当了翰林院的编修，出来进去没个笑睑，你说我回去干什么？"
166
白文氏同情地望着她没言声儿。沉静中，不时传来听戏的叫好声，大概前院戏台上的〈红鸾禧〉已快收场了。
167
詹王府后花园。
168
转眼儿夏天到了。荷花池里绿荷飘浮，花苞欲放，从墙外传来卖水车的吱扭声和卖冰盏儿的敲着铜盅的哈喝声。
169
回廊上，贵武与大格格在悄声低语，突然大格格站起急步向前走去，贵武忙起身追赶拦住大格格。
170
两人充满敌意地对视着。良久，贵武眼神有些慌乱，大格格也扭头不再看贵武。
171
"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贵武有些心虚地试探着问。
172
大格格猛回头咄咄逼人："你问谁呢？"
173
两人又互相对视着。
174
就在大格格和贵武较劲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白萌堂下了车，安福下阶相迎，二人进了大门……
175
这时，大丫头沿回廊朝二人走来。
176
贵武急促地："万一要不是呢？"
177
大格格："万一要是呢？"
178
贵武："好几个大夫都看过了，不都说不是么？"
179
大格格："那是他们吓怕了！"
180
"大格格！"大丫头走过来叫道，"大爷请您过去看病。"
181
大格格："不去！"
182
大丫头："都等了半天了。"
183
大格格："不去！告诉他我没病！"
184
大丫头站着没动。
185
大格格没好气儿地："站着等什么？等着领赏呐？！"
186
贵武忙搭言道："你跟她撒什么气！"转头对丫头："你先去吧，说大格格这就到。"
187
大格格转身又坐下了。贵武低声下气地："去吧，啊？去看看，只有好处没坏处。"
188
大格格房堂屋。
189
白萌堂和詹瑜正在赏玩一个哥窑笔洗。
190
白萌堂道："这是南宋哥窑所出，小开片，稀世珍品啊！"
191
忽然门帘一响，二人回过头去，只见大格格走进门来，注视着白萌堂。詹瑜随白萌堂站起："姐，白先生等了半天了。"
192
白萌堂："不客气！"
193
大格格并不招呼，两眼死盯着白萌堂。白萌堂似乎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大格格，迅速地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大格格像是敏感觉察到了这一切，转身向里屋走去。
194
"白爷请。"
195
白萌堂向里屋走去，詹瑜说着将笔洗放回原处。
196
里屋，大丫头将小枕头放在茶几上退出，白萌堂伸了伸手示意大格格把手放上来。
197
大格格一动未动，两眼死盯着白萌堂。
198
白萌堂脸上那一丝几乎很难察觉的冷笑，慢慢收死，也死盯着大格格。
199
大格格眼中显出了一丝哀怨和乞求的神色。
200
白萌堂似乎不忍再看，掩饰地低头咳了两声。
201
大格格缓缓将手放在了枕上，白萌堂没有抬头，也缓缓将手放了上去。
202
大格格两眼毫不放松地捕捉着白萌堂脸上的变化。
203
白萌堂号脉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仍低头。
204
大格格忽然扭过头去闭上了眼。
205
白萌堂迅速抬眼望着大格格，嘴角又泛起一丝冷笑。
206
大格格睁开眼缓缓回过头，两眼失神地望着白萌堂。
207
白宅外。街道。
208
转眼间秋风瑟瑟，路上翻滚着落叶。
209
白宅二房院北屋厅。夜。
210
颖轩铺好了纸，正在磨墨准备写字，白文氏抱着孩子站在他身边："你跟我说实话。"
211
"不都说了么！"
212
"没有！爸爸每次去王府看病回来，都跟你怎么说的？"
213
颖轩看了一眼白文氏，不耐烦地低下头磨墨，白文氏拉了拉颖轩的胳膊。
214
颖轩心烦地："干什么？"
215
白文氏："爸是怎么打算的？"
216
颖轩不语，拿起笔准备写字，笔刚一落，白文氏又拉他一把。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墨道子。
217
颖轩不悦："你看，你看。"白文氏把孩子往颖轩怀中一塞，颖轩忙抱住。
218
"我去找爸去！"
219
"你别去，好像我跟你说了什么似的。"
220
"那你说！"
221
"哎呀――爸不叫对外人说！"
222
"我是外人么？真没见过你这么死性的人！"
223
"爸爸说……早晚叫詹王府陪咱们的车和马！"
224
"这么说大格格怀孕是真的了？"
225
"当然是真的，爸爸一直给她下的安胎的药！"说着又把孩子塞给白文氏。
226
"我怕的就是这个！你想想，北京城没有不知道你号错了脉栽到了王府，王府要是赔了车和马，那不跟把大格格的丑事全抖落出来一样么？！"
227
"爸爸就是要争这口气！"
228
"这不是争气，这是结仇！"
229
"爸的脾气你也知道，谁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230
"这个仇结不得，我得跟他说！"
231
白宅甬道。
232
大鱼缸里游着七八条大金鱼，白萌堂正用药算子捞鱼虫喂鱼。
233
"我觉得居家过日子，总该以息事宁人为好。"白文氏劝说道。
234
白萌堂："这不是居家过日子！这是我祖上的名声，药铺的信誉！"
235
"王府的势力咱们怎么斗得过？这会儿詹家已经乱了，何必再难为他们呢？"
236
"晚了！这孩子她想生也得生，不想生也得生，由不得她了！"
237
"她生她的，咱们假装不知道不就结了，何必要赔车赔马？！"
238
"这口气我憋了半年多了，就等这一天呢！怎么着？我假装不知道？！没那么便宜！"
239
"老爷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240
白萌堂急了，大叫："我最讨厌这个忍字！遇事都要忍，什么大事也做不成！"
241
白文氏："那也得看什么事。放他们这一次，他们就老欠着咱们的人情，可真要结下了仇，今后……"
242
胡总管走来，见白萌堂发脾气便远远地站住了。
243
日萌堂大怒："你怎么敢教训我？！"
244
白文氏："我怎么敢教训您呢，我是想……"
245
白萌堂气得用力撩着鱼缸里的水："你想？！且轮不到你想呢！你个女人家懂什么？！"
246
白萌堂突然抓起一条金鱼摔到地上。金鱼在地上乱蹦。
247
胡总管吓得直往后退。
248
"人家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我还得下跪不成！你是哪家的媳妇，啊？！
249
替人家说话……"白萌堂见胡总管来了，口气放缓和了些："行了，你去吧！"
250
白文氏弯腰拣起了地上的金鱼放到缸里，低头看着鱼缸没有动，白萌堂喘着粗气不知说什么好，抬头问胡："有事儿么？"
251
胡总管答道："詹王府的瑜爷来了，在公事房候着呢。"
252
"要看病叫他找大爷。"
253
"不是看病，说有事要找您。"
254
白萌堂与白文氏都是一愣，白萌堂立即两眼放光，猜出了八九："詹王府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吧，我这就去。去把二爷叫来。"
255
白萌堂兴奋地快步走去。
256
白文氏担心地望着远去的白萌堂。
257
鱼缸内，白文氏放回的鱼已死，飘在水面。
258
公事房内，詹瑜一脸的惧色："我就是想请教一下，白爷给我姐姐的脉是怎么号的？"
259
白萌堂两眼咄咄逼人，颖轩站在一旁。
260
白萌堂："怎么了？错了么？"
261
詹瑜："错了！"
262
白萌堂："既然是我错了，那么，我们老二给令姐号的脉就是对的了？"
263
詹瑜一愣，呆呆地望着白萌堂，无言以对。白萌堂得意地望了一眼颖轩。
264
颖轩有些紧张地来回望着二人。
265
白萌堂又挑衅地望着詹瑜。
266
詹瑜泄气地慢慢低下头。
267
白萌堂："怎么不说话，我们父子二人总该有一个是对的？！"
268
詹瑜仍低着头："看来，二爷是对的。"
269
白萌堂："既然老二是对的，何以要砸他的车？杀他的马？"
270
詹瑜慢慢站了起来，直望着白萌堂："白爷，您这是有意设的陷阱？"
271
白萌堂："打住．打住！令姐六个多月的身孕怕是瞒不住了吧！肚子越来越大，这种陷阱我们是设不来的。"
272
詹瑜："可您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
273
白萌堂揶揄地："哎呀詹大爷，我们白家有多少车够你们砸？有多少马够你们杀的？"
274
詹瑜自知理亏地低下了头："我只求您一件事，有什么办法能把这胎打下来？"
275
颖轩充满了同情地望着詹瑜。
276
白萌堂："晚了，现在打胎不光孩子完了，大人也保不住。"
277
詹瑜急了："您这叫我姐姐今后有什么脸见人？"
278
白萌堂针锋相对："你砸我们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做人？"
279
詹瑜完全绝望了："我求求您了，别把这事儿说出去，更不能叫王爷知道！"
280
白萌堂："那就看你们自己瞒得住瞒不住了。"
281
詹瑜："好在王爷带兵去了新疆，只要您不往外说就行了。"
282
颖轩忙接上："放心，我们不会……"
283
白萌堂瞪了颖轩一眼，颖轩不敢往下说了。
284
白萌堂："可以，可有个条件。"
285
詹瑜："您说吧。"
286
白萌堂："赔我家老二的车和马！"
287
詹瑜又急了："这不等于告诉人家我姐姐出事儿了吗？"
288
白萌堂："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
289
詹瑜困惑地望着白萌堂。白萌堂得意地望着詹瑜："詹大爷，请吧！"詹瑜缓缓起身快步出了屋。
290
颖轩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
291
望着詹瑜的背影，白萌堂高声道："等孩子满月的时候，我一定去讨杯喜酒！"
292
大雪覆盖北京城。
293
詹王府大门紧闭，一片白皑皑。
294
詹王府大格格卧室。
295
大格格满头是汗，忍着剧痛咬着嘴唇不敢叫出声，嘴角滴出了血。
296
詹瑜站在床前焦急地望着。
297
大格格挺着大肚子，两手死死抓住丫头的胳膊，全身扭动着，丫头惊慌地把小枕头塞到大格格面前："咬枕头，咬枕头！"大格格咬住枕头。
298
詹瑜："我去叫产婆子来吧，瞒不住了！"
299
大格格把小枕头扔到了一边，张着嘴大喘气："那个……没良心的……到底上哪儿去了？"
300
詹瑜："我都找遍了，我快把北京城翻个底儿朝上了。"
301
"神机营呢？"
302
"那儿我能不去么！"
303
"你再去找！他不能不管我！"
304
"姐，你死了心吧！他明明是有意躲起来了。"
305
"他……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不管我。噢！疼死我了！"
306
"你以为男人都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会看上他？"
307
"我够难受的了，你别站在这儿……恶心我，出去！"
308
詹瑜没有动，充满同情地望着大格格。
309
大格格突然抓起小枕头奋力扔向詹瑜，大喊："出去！"
310
"喊什么？！"詹瑜向后退了一步，"王爷从新疆就要回来了，怎么交代？能瞒过去么？"
311
大格格发泄地叫道："回来就回来……我谁也不想瞒……本来是该我进宫的，我额娘死得早，他就拿我不当人，是他把我耽搁了，我就生给他看！"
312
詹瑜惊慌地望着丫头和院外："你胡说什么？：叫人家听见像什么话！"
313
院子里，五六个丫头仆役在指指划划说着悄悄话，屋里隐约传出吵架声。
314
突然传出大格格的喊声："谁爱听谁听，我用不着瞒！"
315
卧房内，大格格痛苦地呻吟着："我受够了……弟弟……你要是我的亲弟弟，你去找他来，叫他带我走，我永远不回这个家。我求求你了。"
316
詹瑜百感交集地望着大格格。
317
"噢――"大格格又一次痛苦地喊叫着。
318
院子里，丫头、仆役们仍在偷偷议论，詹瑜突然开门走出，众人一愣呆在那里，詹瑜见状大怒："都站在这儿干什么？滚！"众人忙四散而去。
319
"站住！王爷回来谁也不许说，谁说出去，我就拉了他的舌头！"
320
白宅大门口。
321
大门侧靠墙停着一辆卖豆汁儿的车子，卖豆汁儿的忙着给孩子们盛豆汁儿。
322
三奶奶白方氏也帮着忙活，景双、景泗、景武、景陆坐在长条凳上津津有味儿地喝着。
323
白萌堂抱着景琦站在车旁，正用小勺喂景琦喝，颖轩站在一旁端着碗乐。
324
白萌堂："豆汁儿敞开喝，一人再给俩焦圈儿。"
325
卖豆汁的："好咧！嘿哟――豆汁儿。"
326
白萌堂高兴地："叫你们一人喝一肚歪！"
327
门口台阶上站着白文氏、雅萍、五岁的玉芬、秉宽和丫头们，雅萍抱着小宝。
328
都像看热闹似的说着、笑着，白文氏和雅萍头靠得很近，说着悄悄话。
329
白萌堂边喂着景琦边道："嘿，你们瞧嘿！这小子真喝，还喝得挺香！雅萍，过来，给我那外孙子喝点儿！"
330
雅萍笑着："我们儿子不喝，又酸又臭！"
331
白文氏推着玉芬："你去喝！"
332
玉芬往后一躲："我也不喝，又酸又臭！"
333
白萌堂见状："哼，没口福。瞧我这孙子，这才是地道的北京人，还不懂事呢，就爱喝豆汁儿！孙子！多喝点儿！气死他们。"
334
景琦抿着小嘴，喝得有滋有味儿。
335
雅萍和白文氏仍在悄声谈着。
336
白文氏："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337
雅萍："大奶奶亲口对我说的还有错！"
338
"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也不告诉老爷？"
339
"她说大爷不叫她说。"
340
"大爷太憨，越这样，三爷越没了忌怕……一个家，外边多难都不怕，怕就怕家里人自己拆。这事儿我得跟老爷说！"
341
"哎哎哎，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老三我倒不怕，可那位……"雅萍说着回头冲身后一努嘴。
342
三奶奶白方氏在忙着照顾孩子喝豆汁儿。
343
雅萍："那位三奶奶，出了名的小辣椒，你们家的事儿我不掺和。"
344
白文氏："行了吧，姑奶奶！哪件事儿你不掺和，家里的人就数你能！"
345
雅萍："老三确实闹得不像话，这一趟他至少私吞了一万多银子！"
346
二人说着话，只见胡总管匆忙走到白萌堂前低声说了些什么。白萌堂猛抬头望着胡："真的么？"
347
"真的。"
348
"哼！"白萌堂两眼放出异样的光："詹王爷回来了么？"
349
胡总管："回来了！"
350
白萌堂："回来的真是时候。"
351
白文氏望着白萌堂这边，感觉气氛不对，着了一眼雅萍。
352
"出什么事了？"雅萍也疑惑地望着。
353
白萌堂："二奶奶来抱抱孩子！……老二，跟我去詹王府！"
354
颖轩："我去备车。"
355
白萌堂："不用！今儿咱们爷儿俩溜达着去，可要坐着车回来！走！"
356
看着他们离去，白文氏焦虑地想叫又没敢叫。
357
白萌堂和颖轩低声嘀咕着渐渐远去。
358
詹王府老福晋房。
359
詹王爷正把带回的东西给老福晋看，詹瑜站在一旁，桌上摆着玉器、毯子、羔皮。
360
"这个羔皮给额娘做件新皮袄，这件给大格格……"
361
詹王爷环顾不见大格格："怎么不见大格格，等会儿叫她一块儿来吃饭。"
362
詹瑜强作镇静地："是，她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
363
老福晋："这孩子从小身子骨挺好的，怎么一到京城，成了这样儿？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去叫她来！"
364
詹瑜站着没动，神情紧张。
365
詹王爷："你听见役有？"
366
"是！"詹瑜面显难色，勉强应道。
367
詹王爷看出不对："怎么了，她怎么了？"
368
老福晋："算了，她有病，别折腾她了，咱们过去看看她。"
369
詹瑜忙拦道："用不着，用不着，她挺好的。"
370
詹王爷更加疑心："刚才说有病，怎么这么一会儿又挺好的了？"
371
詹瑜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詹王爷感觉到有事儿，便道："额娘歇着吧，我去看看。"
372
詹瑜："您先吃饭吧，还是我去叫。"
373
詹王爷愈发疑惑地望着詹瑜。
374
"王爷！"安福跑来报，"白府的老爷来给您请安。"
375
詹王爷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白府？"
376
安福道："百草厅的白爷。"
377
詹一惊。
378
詹王爷奇怪地："他来干什么？请到西客厅吧。"
379
詹王府西客厅。
380
白萌堂望见王爷，一步上前，双手一拱："王爷远赴新疆，一去半年，辛苦了。"
381
詹王爷回礼道："给皇上效力，说不上什么辛苦。没想到我这儿刚进门儿您就来了，一定有什么事吧？"
382
白萌堂："特来给王爷道喜。"颖轩坐在下手局促地低着头。
383
詹王爷奇怪地："道喜？有什么喜事么？"坐在下手的詹瑜已十分不安地望着詹王爷。
384
白萌堂："府上大格格生了一对双伴儿，您是又得外孙子又得外孙女，这不是大喜么？"
385
詹王爷莫名其妙地望着白萌堂，又转头望詹瑜，詹瑜大惊站起。
386
詹瑜："白爷，您这是干什么？"
387
白萌堂："道喜！去年春天我们老二给大格格号过脉，已经给您道过喜了！"
388
"简直是无理取闹，你们二位敢是到我这儿来讹诈么？……岂有此理！"詹王爷站起，说毕欲走。
389
詹瑜忙上前："您到后面歇着吧，不要听他胡说，我来处置。"
390
白萌堂起身拦住："慢！"詹王爷不情愿地站住了，气淋淋地望着日前堂。
391
白萌堂接着道："我明白了。大概王爷刚回府，还一点儿消息不知道。请王爷到大格格房中看一看，就知道了。"
392
詹王爷询问地回头望詹瑜。
393
詹瑜大窘："没有的事！你们二位不要再胡闹了，"接着回头大声道："送客！"
394
白萌堂没有动："这事恐怕瞒不住吧？！"
395
詹王爷知道事态严重了，转头又望詹瑜，目光犀利。詹瑜躲避着父亲的目光，不敢正视。
396
白萌堂笑嘻嘻地坐回椅子上："王爷请吧，我们爷儿俩在这儿恭候。"
397
詹王爷来回看着白萌堂和詹瑜，终于转身大步走出客厅，詹瑜慌忙跟上。
398
白萌堂招呼颖轩："老二，坐下，咱们喝茶。"颖轩不安地坐下。白萌堂悠闲地端起茶碗。
399
唐王府大格格房院。
400
唐王爷大步走来，后面紧跟着詹瑜。忽然，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詹王爷猛地停住了脚步。他惊愕地望着北屋的门窗，又慢慢转头扫规，站在院内的丫头、差役们都惶恐地低下了头。
401
詹王爷回头望詹瑜，詹瑜低着头，不额低到了前胸。詹王爷茫然地回头望向门窗，仿佛是在回应他，从屋里传出婴儿顽强的哭声。
402
詹王爷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前行。站到门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院中的仆人们仍低着头，詹瑜低着头原地没动。
403
唐王爷回身猛地一脚踢开了房门，婴儿哭声大作。他慢慢走向里屋，猛力一把拽掉门帝，愤怒地望着。只见大格格的床上放着帐子，婴儿的哭声从里面传出。他急步走到床前，猛地拉下了帐子――两个婴儿并排躺着。
404
大格格靠在床头惊讶却毫不惧怕地望着詹王爷。
405
詹王爷怒不可遏地望着大格格。大格格反而平静地望着詹王爷。
406
詹王爷探身伸手抓住大格格胸衣襟，猛地将大格格拽下床来，用力一甩。
407
倒在地上的大格格，见詹王爷眼露凶光，伸手要去抓啼哭的婴儿，突然翻身跃起猛地一扑，抱住詹王爷向旁边死命一推，詹王爷毫无防备，倒退几步仰面摔倒在地。詹瑜冲到门口惊呆了。只见大格格两眼放出凶光，一副拼命的架势。
408
詹瑜忙扶起詹王爷，尚未站稳，大格格又扑上来，又撞又打。
409
詹王爷狼狈跑出了屋，詹瑜死死拦住大格格不让追出。
410
詹王爷大叫："来人！把她捆上！疯了！简直疯了！"
411
仆人们跑进来七手八脚拉住仍在挣扎的大格格。
412
大格格哭叫着："你敢动我孩子一下，我就跟你拼了！"
413
詹王爷站在门外，惊愕地望着室内。安福匆匆跑来，为难地望着詹王爷。
414
屋内传出婴儿哭，詹王爷心不在焉地望了一眼安福。
415
安福："王爷，白家那爷儿俩死赖着不走，说叫王爷……赔……叫王爷……"
416
詹王爷不耐烦地："啊？"
417
安福："叫王爷陪他的……"
418
詹王爷狠狠地："陪他的车和马！"
419
道德经
论语
孙子兵法
禮記
孟子
尚書
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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