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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

第九章

属类：- -[作者: 郭宝昌] -[阅读: 1282]
《 字+字- 页+页- 原文 对照文本 字+字- 页+页- 》
关府门口。
1
关府大门紧闭。雅萍痴痴呆呆地站在马路中间，过往行人都在看她。一辆马车驶来，急忙停住了。赶车的大叫："嘿！站在当门儿卖什么呆你？！不想活了？！"
2
雅萍两眼发直毫无反应。
3
又一辆马车堵在了后面。赶车的也嚷嚷开了："嘿！说你呢！靠边儿站站行不行？！"
4
雅萍依然呆立。
5
狗宝赶车而至，车一停，白文氏忙跳下车来。狗宝也跟着跳下。白文氏忙将雅萍拉到路旁，吩咐道："狗宝！使扶她上去！"狗宝应声跑来扶住雅萍。
6
关家大门紧闭。白文氏愤怒地走上台阶狠狠敲门。
7
听差开了门："找谁？"
8
白文氏气哼哼地："叫你们关大爷出来？"
9
听差不客气地："关大爷不在家！"
10
"什么不在家？"白文氏说着要往里闯时，雅萍的丫头苦杏跑出来："二奶奶！"
11
白文氏道："你们怎么把大奶奶一人儿扔街上？"
12
苦杏："大爷不叫她进门儿！"
13
白文氏："你是她的丫头，也不跟着点儿，叫车撞着怎么办？"
14
"不叫我跟着，您看把我打的！"苦杏带着哭胜，说着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条条奇紫。
15
"行了行了，胡说什么？！"听差忙上来把苦杏推了回去，回身砰地把门关上了。
16
"一群狼！"白文氏大骂，转身下台阶上了马车，马车调头远去。车内，白文氏还搂痴呆的雅萍伤心地望着。
17
白宅上房院北屋卧室。
18
白文氏正劝白周氏："妈，这个家是非分不可了。"
19
白周氏："分家？"
20
"是，老爷子生前确实说过不许分家，可不分不成了。"
21
"不行！分家还行？！"
22
"妈，我也看出来了，老三是说到做到，我一天不分家，他就一天不叫我消停。"
23
"老三？老三可是个孝顺的孩子，看他给我买的吃的……就是他老惦记着我。"
24
桌上、茶几上摆着各种点心、水果。
25
"我知道他孝顺，是他要分家。"
26
"叫他来，我说说他！"
27
"没用，我做主，跟您说一声，分就分吧1"
28
白宅内账房。
29
颖宇一本正经地查着账，大头儿在忙着写字据。白文氏、颖轩、白方氏坐在一边。
30
白文氏："老三，真应了你那句话，老爷子若有在天之灵，一准儿要后悔，活着的时候就该把家分了。"
31
查账的颖宇忽然拍起头："哎！我说二嫂，这账不对吧？怎么就剩这么点儿银子了？"
32
白文氏："你指出哪笔不对！"
33
"我指不出！"
34
"还是的！就这么些！"
35
"这也太少了，您可别藏奸！"
36
"大头儿把当票给他看！"白文氏有些来气。大头儿闻声拿出一把当买，颖宇看了看不言声儿了。
37
白文氏："坐吃山空懂不懂？都按个手印儿把！"
38
颖宇指着账本："凭什么你一个人儿独拿三份儿，我才一份儿？"
39
白文氏："大哥一份儿、老太太一份儿自然是我拿，要不老太太和大哥的孩子都归你养，你拿三份儿！"
40
颖宇："饶了我吧，我自己的孩子还养不过来呢，妈这份儿给我，我养着。"
41
白文氏走到桌前："老三，你精啊，老太太一人一份儿，大哥四个孩子也是一份儿。"
42
颖宇："我孝顺我妈是应该的。"
43
"我知道你是大孝子。""那房子呢？"
44
"这儿的房，只要老太太活一天，一天不能动，花房和二闸的花园子还算三个房头儿共有。"
45
"金子，细科呢？"
46
"退银子不退物，等折了价把银子给你。"
47
"行！按手印儿。"．"老三，你可别后悔！"
48
"二嫂，我一辈子没干过后悔的事！"
49
白宅大门口。清晨。
50
两辆马车停在门口，白文氏、颖轩、颖宇、白方氏、景怡、景泗、景陆、景武、胡总管、秉宽、狗宝、陈三儿正在乱哄哄地送玉芬，两个迎亲的一男一女站在车旁和白文氏谈着。
51
玉芬抽抽噎噎地哭着，景琦仰脸儿看着她挺难受，又不知说什么好。
52
"上车吧，上车吧，早点儿上路不打饥荒。"白文氏走过来。
53
玉芬向马车走去，景琦拉住她衣服死死不放，在后边紧跟，领宇、白方氏等叮嘱着："到了济南赶紧来封信。""到了人家家里事事要听人家的，不许任性！"
54
"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小心道地上别贪凉！"……
55
迎亲的拱了拱手："都请回吧，请回吧！"
56
景琦仍死死拉着玉芬，玉芬上车，白文氏一把将景琦拉开："别拉着啦！"
57
玉芬刚坐到车里，车子便启动了。景琦忽然从开白文氏的手，紧跑两步跟着车走，车越走越快。
58
玉芬回头挪包袱，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大叫："景琦――！"
59
玉芬探身出来大叫："景琦！"景琦撤腿追车，玉芬半个身子在车外，手里举着一个蝈蝈笼子，里面两个碧绿的蝈蝈响亮地叫着，仿佛在召唤景琦。
60
景琦紧跑几步追上，从玉芬手中接过蝈蝈笼。马车加快驶去，景琦站住了，眷恋地望着。
61
马车远去，在蝈蝈叫声中，景琦淌下了两行热泪……
62
盛夏如期又至。
63
街上卖西瓜的推车吆喝着走过。卖芭兰花儿的沿街叫卖，那悠长的叫卖声比唱歌儿还好听，仿佛散发着花香飘过大街小巷。
64
白宅敞厅东偏房学馆。午后。
65
戴着老花镜的德先生昏昏欲睡，在教孩子们读《论语》："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66
孩子们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67
德先生已闭上了眼："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至善……"
68
孩子们念："在亲民……"坐在前面的景琦，两眼惊奇地望着先生，他怎么也闹不明白，何以先生竟会念着念着就打起了瞌睡。他不眨眼地盯着先生的头一点点往下垂，悄悄站起走到先生桌前。桌上摆着鼻烟壶和烟碟。
69
景琦悄悄用手指沾了一指头鼻烟，往鼻孔上一抹深深一吸。孩子们看着他，偷偷地笑。景琦忽然瞪起了眼睛，张大了嘴，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德先生一下子吓醒了，景琦也吓了一跳，两人惊愣对视。孩子们开心地哄堂大笑。见景琦鼻涕眼泪往下淌，鼻孔上一团黑，德先生再一看动了地方的鼻烟，明白了，气呼呼地："好小子！偷闻我的鼻烟儿！回去！"
70
景琦擦着鼻涕嗬嗬笑着跑回座位。
71
德先生摘下花镜站起："不像话。自己看书，我去方便一下。"说里走出屋。
72
孩子们开心地乱哄哄地议论着，景琦忽然起身向外跑去。
73
白宅厨房院。
74
景琦跑进厨房院，直进厨房，他正在柜橱乱翻，被路过的秉宽发现："你一人儿跑厨房来干什么？"
75
景琦随口答道："饿了！"
76
秉宽斥道："刚什么时候你又饿了，念书去！"景琦挤出门跑了。
77
敞厅东偏房学馆。
78
景琦跑进屋，来到先生桌前，将一小盅臭豆腐汤往鼻烟壶里倒，孩子们围上来。
79
景武："什么？"
80
景琦："闻闻！"
81
景武凑近闻："哎呀！臭豆腐！"
82
景恰在一旁坐喊道："老师来了！"孩子们忙跑回自己座位。
83
德先生进了屋，坐回椅子上，看了看下面。
84
孩子们十分紧张地望着，景琦更为关注地望着。
85
德先生伸手沾了一下烟碟往鼻孔上一抹，深深地一嗅，又伸手拿花镜，忽觉味道不对，又轻轻吸了几下鼻子："嗯？什么味儿？"
86
孩子们哄堂大笑。
87
德先生拿起烟碟一闻，大惊："这是――什么？"
88
景武大叫："具豆腐！"孩子们笑得更厉害了，有人叫道："景琦倒的！"
89
德先生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又擦了擦手："太臭了．太不像话！"愤愤出屋。
90
孩子们拍着桌子大笑大叫。
91
景琦笑得浑身乱颤。
92
白宅敞厅。
93
德先生正举着烟碟儿叫胡总管和秉宽闻："你们二位闻闻。"
94
胡总管一闻："这么臭，怎么了？"
95
德先生："你们琦少爷倒的臭豆腐汤！"
96
秉宽："我说他刚才去厨房瞎转悠什么呢！"
97
胡总管："孩子淘气，您教训他么！"
98
德先生："我教训得了他？他教训我吧！"
99
胡总管："别别别，我去回奶奶一声……"
100
德先生："不必了，请二奶奶另请高明吧，告辞！"
101
白宅二房院门口。
102
白文氏、胡总管、秉宽站在门口。白文氏的肚子突起，显然已怀了孕。
103
胡总管："教馆的先生又走了。"
104
白文氏："为什么？"
105
胡总管："嗨！琦少爷在德先生的鼻烟儿里倒了臭豆腐汤！"
106
白文氏顿时一脸苦相："哎呀――这叫什么闹法儿，太出格儿了！这是走的第几位先生了？"
107
秉宽："第三位了！"
108
"去叫他来。"刚一回身又改了生意："算了，还是我去吧！……你们就不能找个厉害点儿的先生？！"
109
白文氏一转过活屏，便听见孩子们整齐地喊声："噼得儿噼得儿噼，啪得儿啪得儿啪！穿着那皮裤皮袄还嫌冷，河里的王八怎么过冬！……"
110
白文氏惊讶地来到学馆窗外往里看。只见景琦等六个孩子脱得一丝不挂，排成一队，两手有节奏地拍着屁股绕着桌子行进，一起高声有节奏地喊着："噼得儿噼得儿噼，啪得儿啪得儿啪！穿着那皮裤皮袄还嫌冷，河里的王八怎么过冬！噼得儿噼得儿噼！……"
111
白文氏离开窗户走到门口，阴沉着脸往里看，带队闹腾的景琦转过弯来发现了白文氏，忙停了下来。看到白文氏正怒目而视，景琦不好意思地"嗬嗬笑了，忙抓起裤子慌乱穿着，孩子们也乱抢着裤子穿。白文氏奔上将景琦按到桌上，扒下裤子狠狠打屁股，孩子们吓得往后躲。白文氏用力打着，景琦一声不吭地趴着。直到孩子们逃散，白文氏终于伸手，把自己的手都打疼了，边甩边用嘴吹，景琦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白文氏奇怪地低歪着头要看个究竟时，景琦意扭过头来："妈！您的手打疼了吧？"
112
白文氏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啊呸！"悻悻地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嘟嘟嚷嚷埋怨自己："打也没用！我就知道，整个儿一瞎掰，打他干什么，还不如臊着他。
113
景琦起身边提裤子边大叫："妈！我把裤子穿上了啊！"
114
朱顺家门口。
115
白文氏把一包银子交给朱顺。
116
朱顺："你别再来了，大爷不在北京。"
117
"上哪儿了？"
118
"送到口外去了，刑部前些日子又查下来了，严爷把差事也丢了。"
119
"查出什么来了？"
120
"没有，捕风捉影。詹王府捣的乱，可京城是不敢呆了。"
121
"那怎么找他？"
122
"不好找了，连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123
"那以后……"
124
"总有人照应，饿不着，您以后也别上我这儿来了，快走吧，让人看见就麻烦了。"
125
白文氏扭头便走："好，好，我走。"
126
"银子，银子！"朱顺将银包送回。
127
"你留着吧！"
128
"不行，我不能要。"
129
"给严爷吧！他丢了差事怎么过？"
130
"快走快走！"朱顺说罢砰地把门关上了，白文氏只好离去。
131
胡同口。
132
白文氏走出胡同来到马车前，狗宝拉车过来："还上哪儿？"
133
"回家。"白文氏坐上车。
134
狗宝故意地问："不去看看南记？"
135
"什么南记？"
136
"百草厅对面儿新开了一个南记白家老号！您不知道？"
137
"谁开的？"
138
"您猜！"
139
"老三？！"
140
"您真有两下子！"
141
白文氏笑了："去看看。"狗宝扬鞭赶车，车远去。
142
百草厅门口前街。
143
狗宝赶车驶来，远远地靠边地停住了。白文氏没有立即下车，撩开车帘远处观察，只见街对面新开的中药铺，挂着匾额：南记白家老号。白文氏喃喃自语："哼，他黑了公中那么多银子，自己开业了。"
144
狗宝："要不他闹着要分家呢！"
145
白文氏看着连忙把车帘又放下一点儿，只留了个小缝儿要观察街另一面对，忽见颖宇、董大兴和贵武正送常公公走出百草厅，常公公报手画脚生气地申斥什么，颖宇等则躬身哈腰低三下四，直到常公公上车离去，董大兴才和颖宇直起腰进入"南记"。
146
白文氏沉思，久久注视着"百草厅白家老号"的牌匾，暗想：再不能让他们糟践老字号的声名了。
147
白宅工房院西客厅。
148
胡总管惊讶地："摘匾？！"
149
白文氏："对！摘匾！我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150
"这……行么？"
151
"怎么不行？这块匾姓白，是祖传的！卖铺子没卖祖宗！怎么不能摘？！"
152
"摘了又怎么样？"
153
"他就不敢叫咱们摘！他的生意全靠咱们这块牌子撑着呢！我就拿这牌子人一大股！"
154
"他要不愿破这一股，就叫你摘了怎么办？"
155
白文氏长出一口气："那当然就麻烦多了，我就得动用宫里的内残儿了！"
156
"常公公？"
157
"对，我要挤兑得董大兴山穷水尽。到他撑不住了，我这牌子就不是一大股了，我再拿出牌子把百草厅盘上一半地。"
158
胡总管笑了："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也许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儿！"
159
白文氏："董大兴是明白人，他决舍不得叫我摘走。胡爷，您明儿一早把汇丰、隆盛的掌柜都请来，告诉他们，百草厅不姓白，咱们白家不担这名号，亏了银子倒了账一概与白家无关。董大兴的日子不好过了。"
160
白宅二房院北屋卧室。夜里。
161
颖轩趴在炕上抽烟，景琦拿着纸煤子站在一边，白文氏在换睡衣。颖轩磕打着烟锅子道："摘匾！这事儿三思而后行把。万一闹起来，你个妇道人家还挺个大肚子，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景琦！装烟！"
162
白文氏："这怕什么？！景琦，你还不去睡觉！"
163
景琦："给爸爸装烟呢！"
164
白文氏："用不着你。你今天又把德先生气走了，嘿――，他往人家鼻烟儿里抹臭豆腐。"
165
颖轩嘿嘿地笑起来，景琦也觎着脸笑。
166
颖轩："怎么想出来的？！"
167
白文氏："你还笑！景琦，明儿跟我一块儿摘匾去！"
168
颖轩："叫他去干什么？"
169
白文氏："叫他从小就见见世面，要知道世道的艰难，人情的险恶，创业守业有多么不易！
170
白宅门口。清晨。
171
白文氏、景琦上了马车，狗宝赶车，秉宽扛着一把太师椅，胡总管、陈三儿及两个仆人一道出发了。
172
百草厅门口。
173
在"百草厅白家老号"匾下，狗宝将马车停住。白文氏拉景琦下了车，秉宽将太师椅放到门口斜对面，白文氏坐下，景琦站在一旁。白文氏问道："景琦，认识匾上的字吗？"
174
景琦："认得！"
175
"念！"
176
"百草厅白家老号。"
177
"再念，大声点儿！"
178
景琦大叫："百草厅白家老号！"
179
白文氏点了点头："记住，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块宝！到什么时候它也是白家的，人在匾在，永远不能落到别人手上，记住啦？！"
180
"记住啦！"景琦可着嗓子大叫。这时已经有人围观。
181
白文氏大声命令："摘匾！"
182
秉宽和陈三儿刚要上前，景琦大叫道："我摘！"秉宽道，"你哪儿够得着？"景琦道："嘿儿喽着我。"秉宽一把将景琦举起，让他骑到自己脖梗子上。
183
百草厅里的伙计见外头有人围观看热闹，也出来看，见不过是大人驮小孩子，刚要回去，却见他们竟是要摘匾的，赶忙上前拦："哎哎，干什么？干什么？"
184
景琦大叫："摘匾，我们家的！"
185
伙计："你们是哪家的？"
186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白文氏不紧不慢问道。伙计回头，见白文氏走来，忙迎上道："跟我们掌柜的说了没有？"
187
白文氏："拿我自己家的东西，凭什么要跟你们掌柜的说？"
188
伙计："得很，我是个小伙计，您慢点摘，等我去回禀一声行不行？"
189
白文氏："你去吧，我等着。"
190
百草厅配药房。
191
董大兴和配药的曹师傅及大查柜看着桌上一包包的草药正在发愁。
192
董大兴："你再想想。"
193
曹师傅："甭想，没用！这个配方上就缺一味药，每回都是白家老东家锁着门儿自己配这最后一味，没第二个人知道。"
194
大查柜："那宫里点名要这个怎么办？"
195
曹师傅："请宫里下个令，叫白家把秘方交出来！"
196
董大兴："瞎拼吧你！他说扔了，烧了，找不着了，他只要不想给你，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197
伙计跑到门口："董掌柜，那位二奶奶又来了，摘匾呐，快瞧瞧去吧！"
198
董大兴一惊，忙扔下药方往出跑。
199
董大兴走到白文氏前："二奶奶，今儿这么兴师动众的干什么？"
200
白文氏："摘匾！"
201
"这老铺我们盘下来了。"
202
"这匾是祖传的私产，摘！"
203
"等等，三爷是不是你们白家的人？"
204
"是！"
205
"他也姓白，这铺子有他的股，这匾也有他一份儿，你就不能摘！"说到这儿，董大兴扭头叫道："叶头儿，去请三爷来。"
206
白文氏："你说有他的股，拿出证据来。"
207
董大兴："那天给你看过红头账本儿了。"。
208
白文氏："没看清楚！"董大兴气得回身就走。
209
颖宇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怎么着，二嫂？！"
210
白文氏："老三，董大兴说有你的股儿在百草厅，你不会这么吃里扒外吧？"
211
颖宇一惊，连忙改口："他胡说八道！"
212
"既是胡说，我可要搞匾了，你说，咱们家没把这匾盘给他吧！"
213
颖宇一脸严肃："当然没有！"
214
白文氏又问："你说怎么办？"
215
颖宇理直气壮地："摘！"
216
董大兴拿着账本跑回来："等等，白纸黑字能假得了么。三爷！"
217
颖宇："什么？"
218
董大兴："这费明举不是你的股？"
219
颖宇急了："你怎么血口喷人呐！我叫颖宇，怎么成了费明举了？！"
220
董大兴目瞪口呆。
221
白文氏："行了，那天我早看清楚了，别往我们三爷脸上抹黑，摘！"
222
董大兴真急了："等等！你这是砸明火来了！你动动这块匾试试！"
223
董大兴一回头，十几个伙计围了上来。白文氏暗暗吃惊，她迅速望了一眼围观的人，突然站起身冲着围观的人喊道："街坊邻居们――！父老乡亲们――！我们白家老号查封了，盘给了他们，可这块匾是我们祖宗的名号。难道说我们连祖宗也给他们了吗？……你们看呐，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仗着他们人多，就要动手打我们，求求大伙儿主持个公道吧……"
224
围观群众愤然大叫："不许欺负人！""是人家的东西给人家！""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个女人，不要脸！"有几个小伙子冲到了前面，董大兴吓得直往后退："干什么！干什么！管得着吗？是她欺负我们！"
225
白文氏从椅上站起："姓董的，今儿这匾我摘定了，二奶奶我自己摘，看你们敢动我一个手指头！大伙儿都看清楚了，是谁欺负谁！"
226
白文氏向前走，董大兴忙上前拦："二奶奶，好商量，请里边说！"
227
白文氏："这儿说好，有这么多见证人呢！"
228
董大兴："你要多少银子吧？"
229
白文氏："一两都不要，只要匾！"
230
董大兴愤恨地："我要不给呢？"
231
白文氏爽快地："也行，用这块匾入股，我年年要分红，三爷，这合规矩吧？"
232
颖宇："没错儿！合规矩！"
233
董大兴大怒："我说你倒是算哪头儿的？"
234
颖宇一脸不客气："你说我算哪头儿的？"
235
董大兴软了："二奶奶，你也得容我们商量商量。您先请回，明儿一准给您回话。"
236
白文氏："你们现在就商量去吧，我在这儿坐等了。"
237
董大兴："我这是买卖，您往这儿一坐……"
238
白文氏两眼四处乱看，不再理董掌柜。
239
"嘿――！白家门儿里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人？"董大兴气急败坏转身走了。
240
白文氏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微笑。
241
百草厅议事房。
242
董大兴、贵武、詹瑜和四位股东全都站着，急赤白睑地争论著。
243
一股东："说穿了她就是讹钱！？"
244
另一股东："她想入股！"
245
贵武："让她摘走！缺了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了！"
246
詹瑜："摘不得，摘不得！"
247
一股东："我敢说，牌子一倒，药铺立马儿玩儿完！"
248
又一股东："再去好好说说，别叫她摘！"
249
董大兴："你去说，我不去丢那个人！"
250
股东："一个老娘儿们都不怕丢人，你怕什么？"
251
董大兴："那你去说！"
252
股东："我见了女人说不出话！"
253
另一股东："照我说给她一股得了！"
254
贵武："姥姥！没那么便宜！"
255
几个人起争越厉害，吵得一塌糊涂，谁也听不进谁的。
256
董大兴气急大叫："别吵吵了，这像商量事儿么？到底听谁的？！"
257
大家全都不说话了，出奇地静。
258
詹瑜看了看董大兴："听你的，董掌柜！"
259
董大兴咬了咬牙："叫她摘！"
260
牌匾被摘下，秉宽驮着景琦，胡总管、陈三儿忙接过匾，颖宇忙前忙后，白文氏回头望着门口，围观的人叫着好。门口，董大兴等几个股东个个脸色铁青，默默地看着。
261
白文氏道："从今往后，不许再用白家的名儿，叫我逮着了，咱们公堂上见！"
262
白文氏回头招呼："走！打道回府！"众人离去。
263
蓝掌柜和米掌柜走到董大兴前。
264
米掌柜："董掌柜，咱们欠的银子该说道说道了吧？"
265
蓝掌柜："赊药的账今儿可一定得结了。"
266
董大兴："二位祖宗，别趁火打劫行不行？"
267
米掌柜："你们这儿不是白家老号了！"
268
董大兴看了看仍在围观的人："走走，里边儿说！"
269
百草厅公事房。
270
颖宇急了："董大兴，你是人么？"
271
董大兴也急了："你是人么？"
272
"说好了，我是暗股，你把我卖了！"
273
"这么要紧的时候，你还不该挑明喽？！"
274
"不就一块破匾么？"
275
"破匾？这匾里有一百多年的信誉，亏你长这么大个子！"
276
"那匾明明是人家的！"
277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呀！"
278
"怎么往外？那是我们家的！哎？我这胳膊肘……"颖宇抬起胳膊肘歪着脑袋看："……我这是往哪儿拐呢？"
279
董大兴生气地："行了行了，坐下说件正经事儿，跟你说了多少回了……"
280
颖宇："又是秘方！"
281
董大兴："秘方！"
282
白宅祖先堂。
283
老匾供在案前，白文氏向祖先磕头，胡总管站一边忙将她扶起。
284
胡总管："我说什么来着，他就让你摘了，你底下怎么办？"
285
白文氏："我也没想到，他真让摘了，我看咱们得把那位常公公抬出来了。"
286
常公公外宅北屋。
287
白文氏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常玉、常环站在一旁。
288
白文氏："常公公今儿准来么？"
289
常玉："准来！"
290
白文氏："这些日子，他没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吧！"
291
常环："没有，老念叨您，问为什么老也不来？"
292
白文氏："这儿还有别的什么人来过？"
293
常玉："没有，一个都没有，常公公不愿别人上他这儿来。"
294
忽然传来街门响。常玉说了声"来了"，便和常环跑出屋。
295
白文氏看看门外，忙掏出手绢，在茶碗里浸了茶水捂在眼上。
296
门外传来常公公的喊声："是二奶奶来了么？你可真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297
门一开，常玉、常环扶着常公公进来，白文氏忙迎了上去："常老爷！"
298
常公公："你可别这么叫！我得罪你，不露面儿了你！"
299
白文氏："认罚，您说想吃哪儿，我请客！"
300
常公公注意看着白文氏："怎么了？哭了？谁欺负你了？"
301
白文氏忙掩饰地擦眼："谁哭了，快坐吧！"
302
常公公坐下："为什么老没来？"
303
白文氏故意抽了两下鼻子："这不来了么，看看这俩丫头行不行，不行给您换换。"
304
常公公："挺好，可知道疼人儿了……二奶奶，你有事儿瞒着我！"
305
白文氏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有什么事儿瞒着您呐！"
306
常公公："不对！你哭过，还瞒得了我？常玉，怎么回事？"
307
常玉："刚才二奶奶……"
308
白文氏很急的样子："别说，别说！"
309
常公公一脸生气样儿："说！不说我打你！"
310
常玉："二奶奶叫人欺负了！"
311
常公公细声一叫："他长了几个脑袋，敢欺负二奶奶？"
312
白文氏："其实也没什么，百草厅有块老匾，是我们祖上的名号，我应该摘回来吧？！"
313
常公公点头："那是，那是！"
314
白文氏："前儿我去摘……哎呀！不说了，没意思。"
315
常玉接道："二奶奶叫人家给打了！"
316
常公公大惊："这……这，无法无天了，是不是董大兴那猴崽子？"
317
"您别问了，已经没事了。"
318
"不行！这小子一天到晚弄假药糊弄我，我正要治治他呢，好，他倒找上门儿来了。"
319
"算了，忍了！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惹不起他们。"
320
"我惹得起！"
321
"人家是宫廷供奉，有宫里做主，您趁早别惹他！"
322
"什么宫廷供奉？我一句话就把他免了！二奶奶，还叫你们家接手！"
323
白文氏忙不迭地插手："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白家是老佛爷查封的，您可别去惹这个祸！"
324
"二奶奶，你太小瞧我了。你这个人呐，心眼儿太好，太老实了，老佛爷那儿都有我呐！董大兴是什么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325
"行了，不说这事儿了行不行？再把您气着，快，常玉给老爷烧个泡儿，我今儿给您带了一批上好的烟膏，您尝尝！"
326
常公公乐了："你瞧又让你花钱！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尝尝，尝尝！"
327
白文氏忙扶常公公站起。
328
白宅上房院北屋。
329
颖宇正在拉抽屉、看帽筒、翻匣子找东西．金花端一小碗莲子羹走了进来，见颖宇翻动东西也没敢问，走进里屋。颖宇继续翻着……
330
里屋的白周氏听见响动，接过金花送过的莲子羹问道："谁在外头呢？"
331
金花答道："三爷！"
332
"老三！"白周氏叫道。
333
"哎！妈！"颖宇走进里屋。
334
"找什么呢？"
335
"这两天有点上火，找两丸清心。"
336
"别瞎找，我这儿有！"说着拉开小抽屉。
337
"妈，六味地黄的方子，有一味药怎么也想不起未了，您收哪儿了？"
338
"这我可不知道，以往都是你爸爸收着，谁知他收哪儿去了。"
339
"以前他收到哪儿了？"
340
"我压根儿不管他这些事！"白周氏转身去我清心丸，扭脸儿却见颖宇已然出了门，忙叫道："哎，拿着药，你不要了？"
341
颖宇从上房院走出，路过二房院见门没关，便轻轻推了一下，门开了。颖宇走进院看看没人，使轻轻试探地叫了一声："二嫂！"见没人应，颖宇轻轻向北屋走去。北屋无人，他进去匆忙乱翻一阵，四下看看，又进了里屋……
342
正当他蹬上了炕沿儿，打开顶柜仔细翻找时，景琦一撩门帘走了进来："三叔，您干吗呢？"
343
颖宇头都没回："找点儿东西！"
344
景琦："都分了家了，您上我们家找什么东西？"
345
"嘿――！小免崽子，哪儿就轮得着你问我了！"
346
"您是贼！"景琦大声一喊。
347
"嗬――！你敢管你三叔？！"
348
景琦突然冲过去，抱住颖宇的腿拼命一拽，颖宇站立不住，从炕上倒下，把景琦也压倒了。颖宇翻身打景琦，景琦挣扎爬起，忽然从炕席下抽出一把裁纸刀，冲颖宇一挥："我捅死你！"颖宇一把抓住景琦的手夺过刀，将景琦扭翻按到地下，又打又踢。
349
白文氏、胡总管和丫头冲进屋来。
350
颖宇回头一看忙住了手。景琦趴在地上没动。
351
白文氏惊讶地："这是怎么了？"
352
颖宇一指景琦："你问他！"
353
白文氏上前拉住景琦："起来！"
354
"哎哟，别拉我！"景琦起不来了。
355
颖宇举着刀："瞧见没有？他要拿刀子捅我！还了得了？！再犯到我手里，我劈了他！"说罢将刀一扔，慌忙溜了。
356
胡总管已将景琦扶起，坐到炕上。
357
白文氏："伤着哪儿了？"
358
景琦："拧了胳膊了，没事……哎呀，没事儿！"
359
三房院北屋厅。
360
颖宇正在脱衣服，只剩了条大裤衩。
361
白方氏端了一盘水进门放在凳上："洗吧！"顺手拿起衣服看了看，"干什么去了，衣裳弄得这么脏？"
362
"倒霉透了。"颖宇开始擦洗。
363
"老三！"突然外面传来白文氏的声音。
364
颖宇惊回头消声道："快出去，别叫她送来。"白方氏忙去外面应付，颖宇端起木盆地躲进了里屋。
365
白文氏刚要推门，白方氏先出来关上门，把白文氏堵到外面："哟，二嫂，他洗澡呢！"
366
白文氏："穿上衣裳，叫他出来！"
367
白方氏："什么事儿呀？！"
368
"老三，你出来不出来？"白文氏冷不防把白方氏推开，撞门而进，只记得白方氏大叫："她进去了。"
369
"别进来，别进来！"躲在里屋的颖宇惊慌叫着，白文氏撩开门帘闯了进来："你想躲着我，没门儿！"
370
颖宇吓得忙抻了条床单子将全身裹住："白文氏！你当嫂子的往小叔屋里闯，你想干什么？"
371
白文氏："是你这个当小叔子的先往嫂子屋里闯！"
372
"嫂子，这也太不像话了！"白方氏进来帮助丈夫。
373
白文氏："谁不像话？你问问他跑我们家偷什么去了？"
374
颖宇："偷？谁偷了？我这两天不舒服，想找点儿药！快出去！成何体统！"
375
白文氏："找药？你新开的药铺，什么药没有，你是找药方儿吧？！"
376
颖宇一愣："什么药方？"
377
白文氏："秘方！老三！我今儿明打明的告诉你！一百七十张秘方全在我手里藏着呢！你一张也休想拿走！"
378
颖宇："那是白姓全家的，不是你的私产，你交出来！"
379
白文氏："对！是全家的！可你忘了，老爷子临去世前把你们全支出去了，只留了我一个人，为什么？"
380
颖宇喃喃地："秘方？"
3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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