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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岸纪事

第八节

属类：- -[作者: 夏商] -[阅读: 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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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芳从不拿正眼看乔乔，也不拿正眼看鱼妹。她好像一直气鼓鼓的样子，好像这世界对她欠多还少。
1
这天晚饭时分，章家人来了，是两个年轻庄稼汉。坐在店堂一角，点了几个小菜，叫了特加饭。两个人闷头吃，有时喝一口酒。乔乔开始并不知道他们是被遗弃的“章小小”的哥哥。他们走后，唐管教把她叫到一边，“知道刚才那两个人是谁？”
2
乔乔冰雪聪明：“章家人？”
3
唐管教道：“脑子活络，一猜就中。”
4
乔乔心想，怪不得那两个人一直打量自己，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还以为是不怀好意的色狼，但眼神并无浊气，回想起来，似乎还眼眶微红。当时觉得是酒喝多了，原来是认亲的伤感。
5
过了几天，那两个庄稼汉又来了，还多了个扎头巾的半老农妇。他们和唐管教打招呼，想请唐管教坐一桌。唐管教摆手谢绝，“我这儿马上来朋友喝酒，你们自己找位置坐吧。“
6
章家三人就另外坐下来，点了几个小菜。那农妇开始还镇静，慢慢就控制不住，泪汪汪的眼神追随着乔乔。乔乔走到哪儿，目光跟到哪儿。乔乔低着头，不知怎么应对。朝唐管教看一眼，他正咪酒搛菜，和几个朋友聊得起劲。注意到乔乔在看自己，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过去，低声道：“还是认了吧，人家也很诚心的。”
7
乔乔摇摇头走开。章家三口正朝唐管教这边看，见乔乔走开了，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乔乔不知怎么收场，很快，她跌破了一只碗。咣��，把客人们都吓了一跳。
8
唐管教站起来，坐到章家那桌，乔乔隐约听到他在劝导，“今天就别认了，等我再劝劝她。”
9
那农妇道：“听你的，我觉得她挺像的，自己身上掉的肉，怎么都认得。”
10
章家要结账，唐管教摆摆手，示意算了。章家人再三道谢，悻悻然离去。
11
乡村吃饭都早，一过晚上七点，进饭店的人就很少了。乔乔和鱼妹收拾碗筷，等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就打烊了。
12
唐管教一直待在店堂里喝酒，他今天这桌，连他在内共六人，喝了十一瓶特加饭。他喜欢吮螺蛳，厨房后面的天井里，专门有几只养螺蛳的水缸。
13
炒螺蛳是唐记饭店看家菜，食客很少有不点的。摸螺蛳是渔夫的副业，把淤泥从河底挖出来，摊在岸边。等钓完鱼，河泥有点干了，螺蛳密密麻麻钉在表面，把它们捡进铅桶就可以了。
14
每天有渔夫送螺蛳来，唐管教只要青壳螺蛳，黄壳和褐壳不收。青壳螺蛳个大肉肥更鲜美。刚送来的螺蛳不能马上烹饪。要在水缸养一夜，在水面滴豆油少许，螺蛳闻到豆腥就把脏东西吐出来了。
15
因为量大，剪螺蛳屁股很花时间。用一把细钳子，慢慢剪，可以用去鱼妹一个上午，后来乔乔加入了，时间也没减少，因为饭店生意更好了，吃炒螺蛳的客人更多了。
16
很多客人是冲着乔乔来的，漂亮姑娘永远是小镇上最好的传说。过了几天，熟食窗口搭建完成，乔乔站在五六平方空间里，开始卖熟食。很快，周浦镇上都知道了有个“熟食西施”。
17
“章小小”的两个哥哥隔三差五会过来，买一包蜜汁烤麸一包盐水花生，都是最便宜的熟食，偶然也买一包红肠，让乔乔切成片，把头探进窗户，“妹妹，别生气了，认了吧。”
18
乔乔笑吟吟把切好的红肠递出来，“我不是你们妹妹，没你们说的那个胎记。”
19
两个庄稼汉不死心，还是常来。乔乔对他们很客气，对认亲却笑着摇头。那个半老农妇倒是再也没来过。
20
唐管教平时还是叫她董芳，私下叫她小芳，她都答应。她也知道了唐管教的名字叫唐龙根。这天晚上，她再次踏进西厢房，是不请自来。门关着，她笃笃敲了两记，没有应答。正转身要走，门吱扭一声开了。农芳叉着腰，还是那副训斥的嘴脸，“你来干什么？”
21
乔乔道：“我找唐老板。”
22
乔乔一直跟着鱼妹叫唐老板，偶然也叫唐管教。
23
唐龙根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是董芳吧，进来吧。”
24
唐龙根靠在床边抽烟，单身汉都比较邋遢。被褥凌乱，一看就是平时不叠被子。借着橘色灯光，乔乔注意到床上有翻卷的《青年一代》和一些山楂片。枕头毛巾卷成了条状，未经遮盖的枕头芯子油腻腻的，像唐龙根头上的发蜡，用手往后一捋，就粘在那儿了。
25
唐龙根把头转向农芳，“董芳找我有事，你先回自己屋去吧。”
26
农芳朝乔乔白了一眼，出去了。
27
乔乔还是坐在上次那把椅子上，屁股落定，直接说：“我被章家缠死了，我真不是他们家姑娘。你上次说，章家说我背上有块胎记，叫什么猪毛痣，我身上真没有，我给鱼妹看过的。”
28
唐龙根道：“我相信我相信。”
29
乔乔道：“那你去跟章家解释一下，让他们别来了，他们老是来，我又不是他们家姑娘，他们难受，我也挺内疚的。”
30
唐龙根弹弹烟灰，“我去给你说，就说你身上没猪毛痣，他们认错了。”
31
乔乔道：“他们会信么？”
32
唐龙根道：“不知道，应该会吧，要不你给我瞧瞧，到底有没有。”
33
他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乔乔还是闹了个大脸红。唐龙根见她呆在那儿，试探道：“你过来啊。”
34
乔乔真的朝他走近两步，又不动了，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真要看呀。”
35
唐龙根道：“你过来，我又吃不了你。”
36
乔乔便又走一步，停下来，她知道再走，唐龙根伸手就可以够到自己了。但唐龙根上身倾了一下，把她的手握住了。
37
他手劲很大，她脚尖跌了跌，就被带进他带到了床沿。
38
她被放在床上，只说了一句：“枕头好脏。”
39
唐龙根就把枕头反了个面，道：“我知道，你不是川沙人。”
40
乔乔不响，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41
唐龙根道：“我们店虽然周浦吃客多，从市区来办事的人也不少，你和他们说的是标准上海话，自己可能没在意，我可亲耳听过好几次。”
42
唐龙根的嘴凑过来，乔乔脖子被根须扎得直痒：“你的胡子。”她把脸别过去。
43
唐龙根道：“每天早上都刮，吃过午饭就钻出来了，没办法。”
44
乔乔翻了个身，把背脊冲上：“快点看，有没有猪毛痣。”
45
唐龙根把她外衣掀开，一件蓝格子衬衫束在直筒裤里，把它抽出来，腰和半个背就袒露出来，再往上撩，胸罩带子映入眼帘。乔乔的手臂折回来，捏住胸罩后襻：“没猪毛痣吧。”
46
唐龙根道：“没有，你皮肤跟缎子一样。”
47
乔乔翻身起来：“好了，你看过了，去跟章家说，没胎记。”
48
唐龙根动作比她更快，她刚坐起来，就发现胸前一沉，她忙用手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49
唐龙根把她两只手按在两侧，女性身体的沦陷多半是从Rx房开始的，唐龙根未急于褪她的裤子，而是从她的肚脐，顺着裤沿下探，触及她的私处。手拢住那蓬野草，停在那儿。这是短暂的静默。乔乔看着唐龙根，“老板欺负打工的，算什么本事。”
50
冷不丁，背后有人清喉咙：“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51
唐龙根急转头：“你怎么进来的。”
52
农芳道：“门本来就没关。”
53
乔乔整理衣服下床，唐龙根冲着农芳怒斥：“你给我出去。”
54
农芳冷笑道：“这是我家，凭什么。”
55
指着乔乔鼻子大骂：“早看出来是个小骚�拢�勾引老板想当老板娘呀，今天晚上就卷铺盖滚蛋，睡大马路去。”
56
唐龙根道：“别闹了，董芳你先回东厢房，农芳你也回去。”
57
农芳道：“我不回去，你这个小骚�隆！�
58
重重推了乔乔一把，乔乔没提防她会动手，被木门槛一绊，脑袋磕在了门框上。不禁火起，转身也推了农芳一把。两人扭在一起，拽对方领口和头发，用指甲抓脸，唐龙根赶紧把她们扯开。乔乔朝东厢房走，农芳试图去追，被唐龙根拖住，农芳跺着脚骂：“马上给我马上滚。”
59
鱼妹听到吵闹，出现在东厢房门口，见乔乔落荒跑来，农芳的骂声跟在后面。等乔乔进了门，鱼妹赶紧把插销反插上：“芳姐，发生什么事了？”
60
乔乔不说话，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鱼妹在边上劝：“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呀，这里是乡下，一个姑娘走夜路多危险。”
61
乔乔手没停，动作却慢了下来。
62
门外却有人拍窗子，是唐龙根的声音：“开门。”
63
鱼妹朝乔乔看了一眼，乔乔道：“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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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妹便去把门打开，唐龙根走进来，见乔乔在收拾包裹，一把抢过来，撒腿就往院子里跑。乔乔急忙跟过去，唐龙根虽有点瘸，却走得大步流星，乔乔都追不上。眼见着唐龙根进了西厢房，乔乔也跨进门槛，唐龙根把包裹往八仙桌上一扔，反手把两扇木门一拢，木插销一插：“你哪儿也别去，继续当你的熟食西施，熟食店我给你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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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乔道：“我还是走吧，我怕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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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龙根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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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乔道：“可我留在这儿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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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龙根道：“做我女朋友吧。”
69
乔乔道：“你有很多这样的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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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芳的哭声从她屋子里传出来，哭得吞吞吐吐：“放我出去呀，我要出去呀。”
71
乔乔道：“你把你妹妹反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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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龙根道：“别理她，她闹一会儿就好。”
73
乔乔道：“她还能管你？我以为都你说了算呢。”
74
唐龙根道：“她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我跟任何女人好，她都闹，闹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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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乔道：“还有这样的妹妹，被你这哥哥宠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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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龙根道：“不说她了，她哭一会儿就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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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乔道：“那我也去睡了，怎么分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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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龙根道：“熟食赚的钱我七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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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乔道：“不做你女朋友就没了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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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龙根不响。
81
乔乔道：“我先回去睡了，想好答复你。”
82
去把木插销拔开，提着包裹准备回东厢房。唐龙根从后面搂住她，她也不挣扎，包裹啪嗒掉在地上。唐龙根重新把木插销插上，一只手托着她脑袋，另一只手托着她下肢，把她抱到了床上。
83
乔乔头一偏，看见那只脏枕头：“你该把被子枕头洗洗了，都馊了。”
84
唐龙根道：“还好啊，不算脏，掸一下就行了。”
85
乔乔其实闻不到馊，她小时候就有鼻炎，春秋两季比较严重，说话后鼻音很重，但也有人说好听有磁性。唐龙根用手托住她的脸，她把头朝另一边偏开，她能感觉唐龙根手心出汗了。
86
唐龙根这个人，表情有点吊儿郎当，让乔乔联想起小开。但和小开又不同，骨子里要加点霸气，而且有点忧郁的气质。
87
乔乔知道小开就在唐龙根所在的周浦监狱服刑，但她不会提。从横沔章家这件事，乔乔了解了唐龙根的能耐。也知道了另一点，他肯定也在调查她身世。如果一提小开，他一提审，把自己的外貌年龄和小开的口供一匹配，立马就知道了自己的底细。
88
她觉得现在的匿名状态很好，不想让唐龙根把自己的老底刨出来。
89
唐龙根的手触到了她的裤襻，褪她裤子时，乔乔抬了下屁股，这个动作是明确的暗示。唐龙根飞快脱掉衣裤，因为慌乱，短裤外裤和袜子同时从脚后跟飞了出去。
90
乔乔觉得身体一紧，牙齿咬住了下唇，这是她的身体第三次被占领，却分属三个男人。每一次都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包括这一次。乔乔恨自己的身体，觉得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垂涎它的男人，她只是代为保管，却要管饱管暖，带它走东走西，又不能扔掉。
91
乔乔终于闻到了枕头的馊味：“别忘了跟章家说，我没他们说的胎记。”
92
唐龙根道：“我知道。”
93
那馊味倏地消失了。
94
乔乔在西厢房留了一宿，一早听到农芳叫：“放我出去，送菜的要来啦。”
95
唐龙根下了床，去把农芳反锁的门打开。乔乔走到院子里，农芳正端着搪瓷缸到自来水龙头前刷牙。她朝乔乔看了一眼，像得了失忆症，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96
鱼妹已经在厨房里烧水了，这是每天的第一件事。把10多只热水瓶都灌满，两位厨师也差不多来上班了。
97
乔乔始终想不通，哥哥的私生活，和妹妹有什么相干，农芳为什么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呢。农芳那么一闹，鱼妹也知道自己和唐龙根的关系了。但鱼妹不知道，她的底细被发现得更早。乔乔和鱼妹不同的是，她常住在西厢房了，俨然像个老板娘了。但有农芳在，她这个老板娘当得并不响亮，乔乔心里想，这三个女人究竟算什么关系呢。最后她弄明白了，自己是老板娘，农芳是女主人，鱼妹是妾。
98
但乔乔有时还是回东厢房睡，她不想和唐龙根过于亲近。像唐龙根这样的单传独苗，和她这样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是不会有结果的。和唐龙根好上后，章家人果真再没来过。说明唐龙根把章家给回了。通过这个插曲，乔乔对唐龙根增加了好感，他是热心人，办事麻利，人也大气，还给自己分红。但她知道在这里待不久，她委身于他，其实算投怀送抱，至少也是章回小说里所说的“半推半就”吧。为什么这样做，她没多去想，可能有点报恩的意图。眼下，她只想把熟食店做得好一点，多赚点钱，手上有点积蓄总会有新的出路，虽然没具体想好，但迟早要走的念头一直没断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99
“熟食西施”的名头越来越大，周浦镇很多人家都来唐记小窗口买过熟食。最多是刚下班的，顺道过来买一两包。也有闻讯而来的好色之徒，打着买熟食的名义吃吃她豆腐。周浦除了平板玻璃厂隶属上海监狱局，还有好几家市属单位，部分职工来自市区或浦东其他乡镇，每天坐班车往返，有时也会过来买点熟食回家。这其中也有住六里的，乔乔就看见过一两张面熟目生的面孔，幸好人家对她没印象，她却留了个心眼，开始戴口罩了。
100
鱼妹问她：“芳姐你怎么带起口罩来了？”
101
她道：“熟食是吃的，唾沫星子喷上去，不卫生。”
102
鱼妹道：“乡下没那么讲究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103
这天下班，唐龙根没像往常一样来店里吃饭，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一般是单位临时出了事，或者去街坊朋友家喝酒了。后一种，唐龙根事先会打招呼，而今天出门时他什么都没说，拎着咖啡色公文包就出了门。
104
饭店快打烊的时候，唐龙根回来了，还没吃东西。厨师给他下了碗面，他饿了，胡噜胡噜吃完。鱼妹开始抹桌子，他跟鱼妹咬耳朵，鱼妹点点头，去擦另一张桌子。
105
乔乔正低头扫地，唐龙根到她身边，轻声道：“今天你来西厢房吧。”
106
西厢房的被子枕头早洗干净了，天晴的日子，乔乔会把窗户打开，朝南房间，阳光可以从早上晒到午后，直接照到床上――蚊帐被卸下来了，太重太脏，抽空和鱼妹一起把它洗了。先用井水，把天井的那口老井都快打空了，最后用自来水过清，把它晾在两根竹竿间，竹竿一下子瘫了，她和鱼妹也瘫了――晒过的床铺没了馊味，变得香喷喷的。
107
晚上，乔乔趿着拖鞋过来了，哪怕在西厢房过夜，她也习惯在东厢房洗完脚，而不是到这边来洗。唐龙根在床上抽烟，乔乔坐在床边，把脚趾张开，一边晾脚一边问：“怎么没回来吃饭？”
108
唐龙根道：“下午那场雨蹊跷吧。”
109
乔乔道：“这边没下雨呀，一天都太阳好好的。”
110
唐龙根道：“那就更蹊跷了，离开这么近，我那边好大一场暴雨。”
111
乔乔道：“这不奇怪，雨跟着云走，隔一条马路还这边晴那边涝呢，你们监狱离这儿好几条马路呢。”
112
唐龙根道：“上午天特别好，就让犯人去楼上晾被子。下班前去收被子，收到一半，大雨劈头盖脑就下来了。被子白晒就算了，那个娘娘腔从楼顶跳下来，摔死了。”
113
乔乔道：“谁？”
114
唐龙根道：“跟你提起过，那个爱唱贾宝玉，绰号叫娘娘腔的。”
115
乔乔哦了一声：“他为什么要跳楼呀？”
116
唐龙根道：“下山综合征呗。”
117
乔乔蹙了下眉，她听唐龙根提过这个说法。快刑满释放的囚犯，有时会采取自残等过激行为。这些犯人担心融入不了社会，离出狱越近越害怕，但因此自杀还是很罕见。娘娘腔是唐龙根所在组的犯人，他虽不是直接管教，但犯人死了，肯定要留下协助处理。这事要连夜上报市监狱局。对唐龙根这样的普通干警来说，最大的影响是季度奖泡汤，年终奖肯定也要打折扣。接下来监狱会开展举一反三，加强犯人监管，用狱警的话，就是要“收犯人的骨头”了。
118
唐龙根摁灭烟头，把乔乔拢过来：“我觉得你不怎么喜欢。”
119
乔乔道：“谁？你？喜欢呀，否则怎么会跟你。”
120
唐龙根道：“我是说你不喜欢那个。”
121
乔乔道：“一般吧，也没有特别不喜欢，你喜欢就好了。”
122
唐龙根道：“你知道我最近在想一件什么事？”
123
乔乔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快说吧。”
124
唐龙根道：“我在想，能不能那个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就死了。”
125
乔乔道：“有这样的死法，叫马上风，你想得倒美，做鬼也风流对吧。”
126
唐龙根伸手把灯线一拉，把乔乔压住，像一辆小拖拉机，轻车熟路地开进庄稼地里。他已经很了解乔乔的身体了，但他应该猜到，她既不是“章小小”也不是“董芳”，他叫她“小芳小芳”，却心知肚明，叫的只是一个符号。
127
乔乔头枕在唐龙根手臂上，怀里抱着枕头，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背对着身边的男人。她身体里留着他的汁液，几张草纸垫在腿间，裆处慢慢濡湿，她把草纸扔在地上，睡着了。
128
恍惚中，身边有了动静。她又困又乏，如置梦中。但又觉得真有人在低声呻吟，是鱼妹的声音。她终于翻过了身，把眼睛睁开。虽是半夜，也没开灯，但夜色中的剪影同样清晰，她想叫，却叫不出来，唐龙根和鱼妹压抑的呼喊像从千里之外穿越而来，那种紧张的控制把他们捆住。
129
她的翻身让身边的人定格，空气里没有一滴水分，空气干了。她晕眩了一下，看着两副眼神像猫一样专注于自己。她果断地把唐龙根的手抓住，放在左乳上，目光迎合着他，仿佛并不吃惊。
130
唐龙根的剪影活动起来，鱼妹终于叫出了声，克制的呻吟，从喉咙里冒出来。乔乔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她看得非常认真。她的左乳被揉捏着，因为粗暴而有点疼。她咬住嘴唇忍着，小拖拉机在另一片庄稼地里横冲直撞。她的左乳突然被松开了，唐龙根一头栽倒，她知道他还活着，没有马上风，他笨拙的喘息声表明他还活着。
131
道德经
论语
孙子兵法
禮記
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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