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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

上部 第04章 日短

属类：世界名著- -[作者: 渡边淳一] -[阅读: 2103]
《 字+字- 页+页- 原文 对照文本 字+字- 页+页- 》
已经十二月了，天气依旧温暖如春。
1
清晨还有些寒意，到了中午，天高云淡，柔和的光线撒满了街衢。午休时，有的人甚至远远走到千鸟渊或皇宫附近去享受日光浴。
2
所谓小阳春天气就是指的这种天气，久木记起了《徒然草》中的一节来。
3
“十月乃小阳春之候”
4
兼好法师这一名句，说明在中世纪，人们就已经知道了初冬时的天和日丽了。
5
小阳春是个可爱的名称，和真正的春天相比，它显得短暂而无常，故得此名。比起现代人来，亲近自然的古代人对季节怀有更多的爱怜之情。
6
按说进入十二月份，就是“朔风”季节了，可是现在的小阳春天气，说明了日本的气候正在变暖吧。
7
久木无所事事地遇想着，穿过了晴朗的街道，进一个咖啡店，水口吾郎已在等候他了。
8
“用过饭了吗？”
9
“还没有，不着急。”
10
久木和水口对面而坐，要了杯咖啡。
11
“让你特意来一趟，不好意思。”
12
水口比久木年长一岁，同期进的公司，当过月刊杂志的主编，现在居于领导职位。
13
“找我有事？”久木问道，水口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14
“是这么回事，从明年起我就要到马隆分社去了。”
15
马隆分社下属现代书房，也设在神田。
16
新社长上任后，人事变动很大。可是水口任职时间不长，与现任社长关系也不错，使久木感到很意外。
17
“是社长亲口跟你说的？”
18
“昨天社长把我找去，跟我说，天野君身体不好，人手又不足，要我务必到那儿去。”
19
天野是马隆分社的社长，比水口大二、三岁，身患糖尿病，三天两头上不了班。
20
“看样子，你是去当社长喽？”
21
“是副社长，天野君暂时不动。”
22
“这是早晚的事。”
23
“难说。就算当了社长也不过如此。”
24
马隆分杜主要出版总杜不经营的实用书籍，有二十人左右，听说经营状况不太理想。水口一直期望由常务理事升为董事，他当然不会满足于这样级别的社长了。
25
“你同意了？”
26
“我又没有什么失误，哪儿能轻易答应啊，你说呢？”
27
水口烦躁地吸了口烟说，
28
“我只说让我考虑一下，不过，社长心里早就定下来了。”
29
“真是‘并非夏去秋才至’啊。”
30
“怎么讲？”
31
“这是《徒然草》里“十月乃小阳春之候”中的一句，意思是说，并不是夏天过去秋天才来到，而是在夏季之中已经孕育了秋天的征兆的。”
32
“有道理……”
33
“自然也好，人事也罢，看起来似乎是某一无突然变化的，其实，暗中早已开始变动了，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而已，对吧？”
34
说到这儿久木忽然连想起凛子和自己的事来。
35
他们目前的关系如果是盛夏的话，其中已潜藏了秋天的气息了，难道说以后要走下坡了吗？
36
水口不知道久木在想什么，愤愤不平地咂着嘴说道：“说来说去当公务员就是可怜哪，一旦被认为没用了，就像废纸一样彼扔掉。”
37
“你别太悲观了，如果管理有方，马隆分社会有起色的。”
38
“再努力也是白费，我现在才算体会到了你那时的心情。”
39
“你可别跟我比哟。”
40
“早知现在，还不如以前和你一起玩儿个够呢。”
41
水口自入社时起，就一路顺风，踌躇满志。他既有编辑杂志的才能，又具有管理人员的素质，是个办事干练，能说会道，手脚勤快的人。也许正是他太精明能干了，反倒使社长对他敬而远之。
42
和他比起来，久木一直耕耘在文艺这块地盘儿上，接触作品和作者的机会较多。说不想升迁，那是假话，但他并不厌倦这充满魅力的文艺世界。可以说，久木的手艺人禀性决定了他甘于一辈子做个普通的编辑工作者。
43
“我得学学你的生活方式了。”
44
水口的话酸溜溜的，他这类人是不会甘于寂寞的。
45
“一般人到了分社后就老老实实在那儿呆下去了，我可不行。”
46
男人的情绪往往受到职位升降的影响，不过现在的水口还未失去那股豪情。
47
“你总是劲头十足的。”
48
“是啊，得找个女人来鼓鼓劲儿。”
49
水口说者无心，久木却是听者有意。
50
说到底，水口把恋爱仅仅当作刺激工作欲望，增添生活情趣的添加剂，而在久木的眼里，恋爱要沉重深刻得多。
51
一想到和凛子的爱情，久木内心涌起的不全是喜悦，更多的是苦恼和痛楚。
52
“你真行，老是那么悠哉悠哉的，比过去显得更精神了。”水口哪儿知道久木的苦衷。“我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只能和你说说。”
53
“别想得大多了。”
54
久木刚被解职时也很苦恼，可总不能老是这样想不开呀，能否调整好心境，关系到以后的生活。
55
“以后还能找你聊聊吗？”
56
“当然，只要你愿意的话。”
57
诉说了心事后，水口显得平静些了，两人又聊了聊社内的几件人事变动，就分手了。
58
久木去附近的荞麦馆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这时衣川打来了电话。
59
“怎么样，你还好吗？”
60
从上次招待会后就一直没和衣川见过面，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61
“老样子，你呢？”
62
“还是穷忙活。”
63
接着，衣川对久木诉说了一通“最近增加了讲座次数，可是学员人数却没有增多，真不景气”等等，然后，话题一转，
64
“你想不想换个公司干干？”
65
久木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回答好，衣川解释道，
66
“我以前工作的地方，正筹备要加强出版部门，拓宽文艺种类呢。”
67
衣川工作过的地方是个有名的报社，以发行报纸为主体，其它部门只是辅助性的，出版部门也是其中之一，以一般出版社的标准衡量，力量是比较薄弱的。
68
“今后报社要发展，单靠报纸是不行的，所以在出版方面也准备投入力量，将来，还计划出文库本呢。”
69
“可是，起步太晚了点儿吧。”
70
“所以找你来啦。”
71
久木大致明白了，衣川是问他愿不愿意到报社的出版局去工作。
72
被降职到分社的人，却被其它公司聘任，真是峰回路转，世事难料啊。久木问他：“那么，为什么找我呢……”
73
“电话里说方便吗？”
74
衣川担心在公司谈这事不合适，久木看看屋里只有铃木一人，被他听到也无关紧要，就说“没事儿的。”
75
衣川放了心，详细向他作了解释。
76
“是这么回事，现在的出版局长官田，是比我早两年入社的前辈，前几天我跟他提到了你，他对我说，可以的话，务必问问你有没有来的意思。”
77
“这可真难得，只是太突然了，我没有思想准备。”
78
“不用马上答复，等一切就绪也得来年开春了，不着急。不过局长对你相当感兴趣，还说有机会想和你见见面呢。”
79
“他一直搞出版工作吗？”
80
“不是，原来在社会部，是个很有魄力的人，总是闲不住。”
81
久木现在正闲得无聊，所以十分感谢衣川这份好意，可又不便马上答复。
82
“多谢你的好意，让我先考虑一下。”
83
“没问题。”衣川忽而压低嗓音说，“近来她好吗？”
84
他指的是凛子。
85
“还好……”最近他们几乎天天通电话，却很少见面。
86
自从在箱根住了两晚之后，凛子就难得出门了，即使见面，一到九点她就急着回家。
87
凛子只是说“再忍耐一段时间”，其它什么也没解释，多半和她丈夫之间发生了冲突。久木正担忧着凛子，所以衣川那神秘兮兮的口吻引起了他的警觉。
88
“难道发生了什么……”
89
在久木的催促下，衣川顿了顿说：“她不至于离家出走吧。”
90
“为什么这么说？”
91
“也没什么根据，只是三天前她特意到中心来找过我。”
92
久木昨天还和凛子通过电话，她一点儿也没提到这件事。
93
“起初她吞吞吐吐的，问了半天，才说出希望能在中心继续担任讲师。”
94
“这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呀。”
95
原来凛子是代替师傅，作为临时讲师来中心教楷书的，原先的讲师即是凛子的师傅，没有他的许可是不行的。
96
“先生提出要她替代了吗？”
97
“没有，是她自己的意思。”说完，衣川又狡黠地问，“她没跟你漏过？”
98
“好像提过，可是……”
99
“据她自己说是想正式钻研钻研书法，也说不定是为了挣钱。”
100
“挣钱？”
101
“想长期当讲师，不就是为了钱吗？”
102
话是不假，可是凛子不像那么缺钱的人，真有困难的话，也会跟自己说的。
103
“她到底怎么想的呢……”
104
“不清楚，她是特意为这事来的，我猜她多半想离开家独立生活。”
105
久木万没想到凛子会有离家出走的打算，连她想继续任职的事也一无所知。
106
“会聘请她吗？”
107
“问题不大，讲师由中心聘请，只要中心同意就可以。”
108
“不经过师傅合适吗？”
109
“这个我说不好，反正她是个敢做敢为的人。”
110
“你这话什么意思？”
111
“我这么说你可别见怪，我总觉着她要是认定了一条道就不会回头的。”
112
尽管久木不愿意听衣川说三道四，不过凛子的确有点儿爱走极端。
113
不管怎样，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呢。久木不了解她的真实想法，沉默不语，衣川试探地问：“看样子你是蒙在鼓里喽？”
114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了，久木点了点头。
115
“最近感情不大融洽？”
116
“没有哇。”
117
虽说没像前些日子那样出门旅行，但每周总要见一、二次面，由于凛子的时间有限，每次都是一番缠绵之后，便匆匆而别。
118
“你们两人的事，我不想过问……”衣川顿了一下，“她想要工作也没什么，至少该和你打个招呼呀。”
119
“我倒无所谓，多谢你们能聘她。”
120
“你最好再和她好好合计合计。”衣川又补了一句：“她瞧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121
久木脑海里又浮现出凛子兴奋到极点时那紧锁眉头，窒息般痛楚的表情，他攥着电话闭上了眼睛。
122
久木想马上跟凛子联系，可是在办公室里打毕竟不方便。
123
久木点燃了一支烟，思考着该怎么和凛子谈这件事。
124
先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去中心当专职讲师。衣川认为她是为了挣钱，难道就这么简单吗。衣川还说凛子一副苦恼的神色，也许有离家出走的打算。
125
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事先不跟自己说一声呢。
126
自己瞎琢磨也没用，先约她出来见个面再说。
127
久木翻了翻笔记本，进入十二月份以后，忘年会和招待会接踵而来，今、明两晚都有安排了。
128
不过，只要凛子能安排出时间，这边不参加也得去见凛子，直接听听她本人的想法。
129
待心情平静下来后，久木熄掉香烟，拿起手机出了房间。
130
和以往一样，他还是到搂梯过道那儿去打电话，看了看四周无人后，便按了电话号码。
131
现在是下午二点半，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这个时间凛子应该在家。
132
嘟…嘟…声响了好几遍，才有人来接电话，他还以为是凛子，没想到话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133
“喂，喂。”
134
久木不由自主地拿远了电话，屏住了呼吸。
135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喂，喂。”的声音，久木赶紧挂断了电话。
136
凛子没有孩子，这个人会不会是她丈夫呢？
137
听说他有四十五岁了，可是听声音挺年轻的。
138
问题是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家呢？
139
他是医学部的教授，一般来说除了节假日，大白天是不会在家的。
140
也许临时有急事回来，或者患感冒在家休息吧。
141
说话声又不像感冒，一定是凛子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142
久木越想越不安，极力想像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143
难道两人正在家里争吵吗？
144
可能是丈夫一再追问妻子最近为什么总是外出时，戗戗起来，妻子痛哭流涕，不能接电话，丈夫才来接的。
145
结果打来电话的人没说话就挂断了，于是丈夫更加怀疑了，又诘问起妻子来。
146
就像自己亲临其境一样，久木一个劲儿地往坏处想像着。
147
“再等等看吧。”久木这么安慰自己说。他暂时不想回办公室去，就到公司地下食堂去喝了杯咖啡。
148
午饭时间已过，饭厅里空空荡荡的，有个认识他的人朝他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149
大白天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喝咖啡，别人一定会在背后议论他。
150
久木的脑子刚一开小差儿，马上又被凛子的事给占据了。
151
又过了三十分钟了，这回凛子能来接了吧。万一又是丈夫接的话，挂掉就是了。于是他走出食堂，又躲进楼梯间，往凛子家打电话。
152
这回久木做好了随时挂电话的准备，和上次一样，响了半天没人接。刚才是第五遍时那个男人来接的，这回直到第一遍也没人来接。久木挂上电话，等了一分钟，又拨了一次，还是一样。
153
这么说凛子的丈夫后来出去了，凛子也不在。
154
久木半是放心半是失望，倚着墙沉思起来。
155
到底凛子到哪儿去了呢……。
156
久木一向以为只要想和凛子说话就随时都能联系上的。
157
看来凛子和自己之间的联系只靠着一根电话线，一旦这条线断了的话，就摸不着对方的行踪了。假如凛子得了病或去向不明的话，她本人若不和他联系，就无从寻觅了。
158
原以为两人之间的纽带是十分牢靠的，没想到竟如此脆弱。婚外恋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吧。
159
久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思念凛子，渴望能见到她。
160
可是到哪儿去找呢，自己再着急也白费呀。只有熬到傍晚以后再说了，或者等她给自己的手机打来。
161
久木沮丧地回到屋里，接着看起摊在桌上的资料来。
162
最近为编纂昭和史，他主要收集从昭和初年至十年代的社会风俗方面的资料，在收集的过程中，久木渐渐对这方面的史实发生了兴趣。
163
尤其是昭和十年代，言论和思想受到压制，“二-二六事件”那样的血腥事件增多，男女之间的痴情案件也增加了。
164
阿部定事件即是其中之一。当时在东京中野区开料理店的石田吉藏，被住在该店的女招待阿部定勒死，并被割去了xxxx，这宗前所未闻的奇案轰动了当时的社会。
165
久木感兴趣的不仅仅是事件的内容，还包括对这一罕见杀人案的判决。检察官方面的量刑为监禁十年，而判决则是六年，服刑后又因模范囚犯得到减刑，实际只服了五年刑便出狱了。
166
透过这一温和的判决，看得出法官并没有把这个事件看做一般的杀人案，而认为是爱的极致所导致的情杀，或是爱得过头引起的疯狂。
167
正处于“二-二六”事件之后，军部势力抬头，整个日本一步步走向战争的黑暗时代里，这个与军国主义毫无关联的痴情案件，被判得如此宽松，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168
久木感兴趣的正是这一点。他通过收集律师的答辩，以及一般民众对事件的反应等等，站在一个新的角度上来观察昭和这个时代。
169
久木的思路越来越拓展开来，要完成这个工作更是遥遥无期了。
170
他就这样边看资料边想凛子，一晃就到了五点，冬季日短，天已擦黑了。
171
编辑工作时间不固定，常常上班时去采访或取稿子，等到了公司已过了中午。下班也一样，赶上校对样稿几乎是通宵达旦的。一句话，上班时间有等于无，工作主要是由内容决定的。
172
好在久木所在的部门不需要大多的采访，所以一般上午十点来上班，下午六点左右就回家。
173
今天晚上有调查室的忘年会，下午五点一过，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准备出发。
174
久木把看了一半的资料整理好，放回书架，和同事横山一起出了公司。
175
地点是新桥的中国料理店。两人上了辆出租，快到银座时，道路拥堵起来。
176
一到十二月，街上就热闹非常，每个餐馆和料理店都是顾客盈门。
177
这种繁荣的景像不过是表面上的，人们烦恼于长期的不景气，借此机会开怀畅饮，来忘却黯淡的一年。
178
二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些，上了二楼，进小包间一看别人还没到。久木又折回搂下，用门口的公用电话给凛子打电话。
179
快六点了，凛子到附近买东西也该回来了。
180
久木还是顾虑她丈夫接电话，离话筒较远。响了半天没人接，只好挂断再打，还是没人接。
181
到底去哪了呢？不会是两人一块儿出远门了吧。
182
久木站在电话旁正发呆时，另外几个同事也进了店，他只好随他们上楼去开忘年会了。
183
调查室下属于总务部，以前一直参加总务部的忘年会，从前年开始室里自己单独召开了。
184
他们这个忘年会加上女秘书总共才五个人，平均每人出八千元就餐费。
185
室长铃木站起来致祝酒辞，先说了通老一套的开场白，“今年即将过去，大家辛苦了”之类，然后，以“明年大家要以新的气像进一步推动各自的工作。”结束了致辞。
186
久木头一回参加室里的忘年会，觉得铃木说得在理，同在调查室每个人的工作内容却各不相同。
187
接下来，往每个杯子斟满了啤酒，大家碰了杯。
188
起初，话题集中在社内的人事变动及各部门的最新消息上，说着说着转了向，有的人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
189
酒过三巡，众人逐渐放开了一些，嘻嘻哈哈他说笑起来。
190
调查室唯一的女性——秘书小姐是今晚的中心人物，她算不上美人，却很有气质，大家都跟她开着玩笑。
191
她今年三十五岁，结过婚，现在单身一人。有人询问她找到新的意中人没有，由此谈论起各自所喜欢的女性类型等等，一进入这类话题，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铃木也加入了进来，问她“你看我们几个人里谁最招女人喜欢哪？”
192
“还真不好说呐。”秘书小姐看了一遍在座的几个男人之后说，“说不准谁招女人喜欢，不过，我觉得久木好像有情人。”顿时满座发出了“噢……”的起哄声。
193
“这是打哪儿说起呀。”久木忙着否认，终究档不住满怀妒意的男人们接二连三地向他发难。
194
铃木首当其冲：“我一直纳闷儿你为什么用手机，原来如此啊。”横山说：“怪不得你每次离开屋子时都带着手机呢。”比久木小的村松也说了句“我觉得你最近老是喜滋滋的。”
195
久木拼命地否定，可是越否定越糟糕。
196
大家得出的结论是久木已经有了情人，于是，问题转到了关于幽会方式等细节问题上。
197
“我可得跟你学学哟。”与恋爱无缘的铃木嘟味着。
198
最近交了个女友的横山问他约会的场所，
199
“你也是去情人旅馆吗？”
200
“现在情人旅馆都过时了，应该带着喜欢的女人去大饭店，不然，多没面子啊。”铃木充内行似的说道。
201
村松反驳道：“每次都去饭店太费钱了。”
202
“只要女人高兴就值得呀。”铃木瞧着久木又说，“他有房子，独生女也嫁出去了，妻子在陶瓷制造场担任技术指导，钱的方面毫无问题。”
203
不愧是调查室主任，无所不知。
204
“他不像我们有分期付款的负担，生活悠哉悠哉的。”
205
“再换个店儿喝酒，钱包就空了，光担心这些哪能尽兴地玩儿呀。”
206
“要想找好女人，先得有金钱和时间。”
207
“在座的各位时间是不成问题的。”
208
横山这么一煽动，大家的兴致越来越高涨。就在这时，久木的手机响了。
209
和同事吃饭时他向来是关掉的，今晚为了凛子的事就没关机。久木慌忙拈起身来，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离开房间，一直走到楼梯口，才接了电话。
210
“喂，喂……”
211
刚一听到对方的声音，久木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机声音不清晰，咝啦咝啦的杂音里传来凛子的说话声，声音听起来很远。
212
“太好了……”久木不禁脱口而出，“你现在在哪儿？”
213
“横滨。”
214
“稍等一下。”
215
这儿离房间太近，通道又窄，人声嘈杂，久木把话筒贴在耳朵上下了楼梯，在门厅站定后，赶紧又“喂，喂”了几声。
216
“我在呢。”
217
听见凛子的声音，久木安了心，便一个劲儿地诉起苦来。
218
“我往你家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人接。”
219
“对不起，我父亲去世了。”
220
“你父亲？”
221
“今天早上，家里打电话来通知我的，所以，我赶紧回娘家来了。”
222
久木知道凛子的娘家在横滨，父亲经营一个家具进出口公司。
223
“什么病？”
224
“心脏病发作，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早晨就突然……”
225
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净往别处想了。
226
“真没想到……”久木不知该怎么安慰凛子才好，咕噜了一句“别太难过了。”
227
“多谢。”
228
“能听到你的声音真让人高兴。”
229
这是久木的真实感觉。久木明知这种时候约见凛子不妥当，还是憋不住说道：“我想见见你。”
230
今天一整天，先是听水口和衣川说东道西了半天，后来寻找凛子时又听到了她丈夫的声音，所以，和凛子通了话，久木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231
“今天、明天都行。”
232
“我没时间哪。”
233
“什么时候有空？”
234
“下个星期吧……”
235
今天是星期三，到下周还有二、三天。
236
“我有话得和你当面说。”
237
“什么话呀？”
238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要在娘家呆多长时间？”
239
“明天守灵，后天是葬礼，这两天离不开，我再跟你联系吧。”
240
“等一下。”久木紧握话筒，生怕它跑掉似的。
241
“把你那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行吗？”
242
“有什么用吗？”
243
“也说不定有急事找你。”
244
凛子只好告诉了他，久木记下后，随意问了一句，
245
“你丈夫也在吗？”久木冷不丁地问道，凛子停了一会儿才说，“在啊。”
246
“他也不回家吗？”
247
“不，他回去。”
248
凛子声音很干脆，久木这才完全放下了悬着的心，挂上了电话。
249
知道凛子平安无事，久木舒了口气，接着又担忧起她的丈夫来。今天下午，接电话的男人无疑是凛子的丈夫了，大概是回家来换丧服的。夫妻二人赶回娘家，跟前来奔丧的亲戚们寒暄，凛子身穿黑色丧服，姿态优雅，身旁站着聪颖潇洒的丈夫，大家都在羡慕这对儿般配的夫妻。
250
这使久木感到夫妻关系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
251
夫妇可以双进双出，可以去任何地方，见任何人。
252
可是，情人关系的男女，不用说公开的场合，既使不公开的私人聚会也不能轻易参加的。
253
以前，和久木相好的女人就抱怨过，没有和他一起在大庭广众中露过面。现在久木才意识到自己和凛子也处在同一境遇里，无论怎么相爱也是密而不宣之事，公开场合是万万去不得的。
254
久木总算知道了没有婚姻关系的男女之间的联结是那么不牢靠，可是，这又怪谁呢。
255
收起了电话，久木满腹心事的返回了热闹的忘年会，刚一进门，大家一齐拍起手来。
256
“恭喜你和她取得联系。”
257
横山取笑道。久木只好又否认了一番。
258
“不，不。是家里有事找我。”
259
“看你拿着手机飞奔出去的样子，就像有好事。”
260
到了这个地步，辩白也是多余的，久木横下心，准备当一回大家的下酒菜了，他呷了一口别人给他斟上的绍兴酒。
261
开完忘年会还不到九点。铃木、横山和秘书小姐要去卡拉OK，久木不会唱歌，就和村松两人去了银座的一个小酒吧，酒吧里只有一条长长的柜台，充其量能坐十来个人。
262
各人要了一杯加水威土忌，谈了会儿工作上的事，村松忽然问道：“瞧这意思，你老兄真有心上人喽？”
263
久木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村松又问：“这么说和她已经发生关系了？”
264
“说是纯情的恋爱也未免有点可笑吧。”
265
“其实，我也有个相好的女人，可这段日子总觉着体力不支，到底岁数不饶人哪。你怎么样？”
266
对这样露骨的问话，久木很为难，村松借着酒劲儿追问道：“每次你都能让她满足吗？”
267
“不一定。”
268
“我也想控制节奏，就是不行。我老实跟你说，近来，好容易有机会两人在一起时，老是力不从心，不如从前劲儿足了。”
269
村松很认真的说。
270
“其实不见得越深就越好啊。”
271
“是吗？”
272
久木并不是有经验的情场老手，全凭他自己的感受，村松听了点了点头。
273
“也许我们是受了色情片的误导了。”
274
“说到底，技巧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感情。”
275
村松表示完全赞同。
276
可见，在性的问题上，男人们也有他们的烦恼和思考。
277
久木忽然感到和村松的距离拉近了，两人又要了杯威士忌，直喝到十一点多才分头回家。
278
受了过多的性话题的刺激，久木突然强烈地思念起凛子来。
279
凛子刚才说一个星期左右见不了面，得等到下周，久木实在情难自禁，他知道这种时候约她出来不大合适，却又急切地想听听她的声音。
280
久木正犹豫不决时，看到路旁有个电话亭，就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拨通了凛子娘家的电话号码。
281
只有借着酒劲儿久木才敢这么做。
282
不大工夫，话筒那头传来一位上年纪的女性的声音。
283
久木报了自己的姓名后，问道：“请问，松原凛子小姐在吗？”对方以为是吊唁的客人，立即应道“请稍候”。时间不长，凛子接了电话。
284
一听到凛子的声音，久木激动得难以自恃。
285
“是我，听出来了吗？”
286
“发生什么事了？”
287
深更半夜的把电话打到娘家来，使凛子感到意外。
288
“跟你通过话后，越喝酒越想你，实在忍不住了。”
289
久木壮着胆子问道，
290
“能见见你吗？”
291
“那怎么行，家父刚刚……”
292
久木明知自己净提无理的要求，还是不死心。
293
“明天怎么样？”
294
“明天要守灵啊。”
295
“完事以后也可以呀，我在横滨某个饭店等你。”
296
凛子没言语，久木又道，“明天晚上，我从饭店给你去电话，哪怕一个小时或三十分钟都行。”
297
久木一个劲儿他说服凛子，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乞白赖的了。
298
忘年会的第二天，久木比平时晚了一个钟头才来上班，头还是昏沉沉的。
299
昨天忘年会后，和村松两人喝酒的时候还没醉，喝醉是后来给凛子打了电话，跟她说了自己无论如何想要见上她一面之后的事了。
300
凛子正沉浸在突然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自己怎么会提出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呢，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由于嫉妒凛子和她丈夫一同住在娘家吗。久木一个人又喝起闷酒来，回到家中时，已是后半夜了。
301
这个年纪居然喝到午夜一点，第二天当然打不起精神来了。
302
久木自知不该放任自己，却在心里庆幸工作的清闲。
303
坐到桌前，刚浏览了一遍资料，他就沏了杯茶提提神，再接着看资料，没二十分钟又想休息了。就这么凑凑合合地熬到了下班，久木才算清醒了些，有点精神了。
304
昨天晚上，凛子虽然没有明确答应，可是自己既然说了要去横滨，就得做到。
305
久木在公司附近的小店里简单吃了点东西，就从东京站坐上了开往横滨的电车。
306
至于会面的地点，自然应以好找为准。
307
左思右想了一番，久木进了一家位于“未来港口”的高层饭店，久木和凛子在那儿吃过一次饭。
308
本来想在饭店里的酒吧等她，考虑到凛子守灵时间长，一定很疲劳，再说，自己也觉得有些疲倦，就干脆开了房间。
309
房间在六十四层，窗户面向大海，可以一览美丽的夜景和灯光点缀的大桥。
310
这里离凛子在山手的娘家应该不会太远。
311
久木站在窗前，望着眼前一片璀璨的灯火，心里想像着将要与从灵堂赶来的凛子拥抱的情景。
312
他不清楚守灵几点结束，也不知道凛子的丈夫什么时候回东京，明摆着，丈夫不走的话，凛子就出不来。
313
十点时，久木拿起了电话，觉得早了点，又放下了。挨到十一点，再一次拿起了电话。他要在这守灵之夜，约见别人的妻子。
314
对这一不道德之举，久木既感到内疚，也不无某种自我欣赏。
315
接电话的是位男性，听声音不像是她丈夫。
316
和昨晚一样，久木说话的语气非常客气，男人叮了句“是找小姐吧。”从口气判断，大概是凛子父亲公司的人。
317
他正在愣神儿，凛子接电话了。
318
“喂，是我呀，我现在在横滨饭店呢。”
319
“真的？”
320
“昨晚我说了要来的，我在‘未来港口’的饭店里等你。”
321
久木把房号告诉了凛子后，又催促道：“你能不能马上来呀？”
322
“你可真是说风就是雨，我可……”
323
“守灵结束了吧，他在吗？”
324
“刚走了一会儿。”
325
“那还等什么呀，这儿离你家挺近的。”
326
凛子要是不来这房间就算白搭了。
327
“求你了，我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328
央告了好半天，凛子才勉强应允了。
329
“好吧，我这就去。不过，事先声明，光是见个面噢。”
330
“那是，那是。”
331
久木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凛子。
332
从凛子娘家到这里，坐车也就十五、六分钟的距离，加上准备的时间，约摸得一个小时。久木心不在焉地瞧着电视屏幕，从酒柜里拿了瓶白兰地，兑着水喝了起来。快到十二点了，夜间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频道都是新年以后要开播的节目预告。
333
关掉电视，久木走到窗前，眺望起夜景来。回顾过去的一年，从头到尾好像全是为凛子而度过的。
334
春天和凛子发生关系后，就像正负电极相吸，好比久旱逢甘雨，一发而不可收拾，两人简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335
这一年是久木一生中最热情奔放的一年，被遗忘的青春仿佛又复苏了。
336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白兰地，从六十多层的高处向下俯瞰夜晚的阑珊街景，更觉醉意朦胧，恍惚觉得每一个闪亮里都有凛子的身影。
337
此刻，凛子一定正穿过一座座高楼大厦和一个个明灭的信号灯，走进饭店，跑进电梯。
338
他期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将额头贴在玻璃窗上，这时门铃响了。
339
他一跃而起，刚开开门就情不自禁地嚷道：“哎哟，可把你盼来了。”
340
眼前站着的正是凛子，她身穿黑色府绸丧服，系着黑腰带，一只手里拿着件外套，头发盘了上去，雪白的衣领里露出纤细的脖颈。
341
久木握住凛子的手走进屋里，又说了一遍“你可来了。”
342
他张开两臂把凛子揽到了怀里。
343
此时此刻，什么守灵、丧服统统都被久木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热烈地吻着凛子的嘴唇。
344
长长的接吻之后，久木放开了凛子，仔细打量起她来。
345
“真是别有风韵。”
346
“别胡说……。”
347
把这种悲哀的服饰说成有风韵，的确不甚妥当。
348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349
“谁敢违抗你的命令呀！”
350
凛子靠近了窗子向下俯瞰。
351
“这个饭店是第一次来？”
352
“进房间是第一次。”
353
久木挨着穿丧服的凛子站在窗前。
354
“我刚才就这样一边看一边等你。”
355
说着久木攥住了凛子的手，凛子的手冰凉。也许是初冬的深夜里一路赶来的关系吧。久木给她悟着手，低声问：“你丈夫回家了？”
356
“嗯，回去了。”凛子的口气十分冷淡。
357
“我刚才一直在吃他的醋哪。”
358
“为什么……”
359
“你们是夫妇，我根本不该吃醋，可我就是嫉妒你们从守灵到葬礼都能肩并肩地和人们交谈，受到他人的称羡。”
360
“所以才难受呢？”
361
“难受什么？”
362
“就因为是夫妇才没处躲没处逃的。刚才婶婶还问我‘你们俩怎么样啊？’，叔叔也问‘不打算要孩子了吗？’什么都问。”
363
“他们也太爱操心了吧。”
364
“他们知道我们关系不怎么融洽，都为我们担心。”
365
“他们要是知道你上这儿来，可不得了。”
366
凛子身上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线香味儿，使久木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不觉搂着凛子往床边走。
367
“不行！”凛子断然摇了摇头。
368
“什么也不做，就躺一会儿。”
369
“那也不行，头发要弄乱的。”
370
久木仍然不松手，拽着凛子坐到床头上。
371
“就这么坐坐总可以吧。”
372
被抓住胳膊的凛子无计可施，抬手拢了拢头发。
373
“你非得回去吗？”
374
“那当然，说好就呆三十分钟的呀。”
375
坐在床头可以望见辽阔海面上的夜色。过了一会儿，久木突然说道：“昨天衣川打来电话，说你想要当专职讲师。”
376
“他到底告诉你了。”凛子早有预感。
377
“为什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呢？”
378
“不想让你担心嘛……”
379
“可是不经过你的老师能行吗？”
380
“这方面要是有什么麻烦的话，我去请求老师同意。”
381
“衣川还说你也许打算离家单过。”“能离家就离家。”
382
凛子的表情异常严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的夜景。
383
久木看着她的侧脸，把右手放在凛子的膝头。
384
“那我也离家出走吧。”
385
“别难为你自己了。”
386
“哪里……”
387
“你做不到。”
388
“能做到。”
389
久木的语气越来越坚决，同时，倏地把手伸进了她的丧服里，触到了里面的内衣。
390
凛子想要挪开他的手，他却执拗地继续潜入其两膝之间。
391
“你打算正式工作？这也是为了离开家？”
392
“没有收入一个人怎么生活呀。”
393
“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394
久木的手继续向纵深侵入，凛子慌忙紧闭膝盖。
395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像是在观赏夜景，仔细一看，女人的和服前襟已经敞开，男人的手正悄悄潜入丧服下面的内衣里去。
396
女人完全明白男人的手在企求，寻找着什么，也知道眼下这种时候，这么做非常不道德，是无论如何不能允许的事，然而却屈服于竭力想接近它的欲望而默认这一切。
397
男人觉察到了女人的宽容，便在女人大腿内侧的空间里来回游动着手指尖，脸上却一本正经的。
398
这一套全是男人的作战策略，是巧妙的圈套，女人明知不该上钩，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湿润了。
399
这会儿，女人的身体已游离了她的心，独自前行了。
400
“我想要你……”
401
见女人没有反应，男人又说道：“一会儿就行。”
402
听到这儿，女人仿佛刚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摇头说：“不行啊，在这种时候。”
403
男人抓住好容易明白了男人的意图，想要逃脱的女人，最后通谍似地命令道：“别说了，转过身去……”
404
这一切，并不是久木计划好的。
405
以前就听说过这种方式，总想体验一次，又觉得过分就放弃了。换句话说，只是在梦里空想过，没想到会真正实现。
406
有时，这么做也是必要的。
407
比方说，从前走红的艺妓们到了正月，身穿盛装和服，梳着高岛田发髻，出入各个酒宴时，想要趁着这转瞬即逝的工夫与心上人亲热，又不致弄乱装束的话，这种姿势是再合适不过了。
408
在守灵之夜这样短暂的时间结合的话，这也是唯一的姿势。
409
这令人羞耻的姿势，才是人类生存在这个世界以前的，从动物时期就传承下来的，原始的也是最自然的姿势了。
410
回归本来的野性，任何惶惑、羞耻、怯懦都是不必要的。
411
什么文明、教养，什么道德、伦理，自人类诞生以来，每一个毛孔所渗透的一切虚饰、伪装都被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完全回归了自然的本能……。
412
疯狂之后是异常的静寂，这死一般的沉寂，昭示了笼罩在爱的极致的死亡的阴影。
413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沉浸在死一般的静谧中，一会儿，男人先抬起了瘫软的身体，接着女人也渐渐苏醒了过来。
414
凛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她进了浴室后久久地呆在里面，五分钟，十分钟，直到十几分钟后，门无声地开了，凛子终于出来了。
415
她垂着眼帘，脸色苍白，一副懊悔至极的神情，和服已整理如初，发型也一点儿不乱。严然一位身着丧服的端在的妇人。
416
凛子面无表情，默默走到沙发前，拿起叠放在那里的外套。
417
见凛子这副神态，久木慌忙问道：“你要回去？”
418
凛子微微点了下头，含混不清他说了句什么。
419
由于自己的强迫使得凛子这么后悔，久木真不知怎么向她道歉才好。
420
两人面对面站在门口，久木低下头说“我很抱歉，可是……”，一度像野兽一样疯狂的男人，恢复了理智之后，为自己的寡廉鲜耻而震惊、骇然。
421
“都是我不好，可是……”久木喘了口气，“实在太想要你了。”
422
这是发自肺腑的毫无矫饰的表白，凛子听了，缓缓摇了摇头，以不容量疑的口吻说道：“不，是我的错。”
423
“不是你的错。”
424
“我要遭到报应的。”
425
“要是那样的话……”久木紧紧抱住凛子，喃喃道，“要遭报应，咱们一起承受。”
426
既然爱是双方的，那么女人的罪孽也即是男人的罪孽。
427
凛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又一次正了正衣襟，神情木然地打开了房门。
428
久木想再吻她一下，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429
久木望着凛子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后，便关上房门，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430
凛子一直没有回头，也许是想要与不堪回首的羞耻行为诀别吧。
431
忽然，久木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别针样的东西，拿起来一瞧是凛子的发卡。
432
对了，凛子刚才双手扶着床头时，头部的位置就在这儿。
433
刚才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屋子里非常的静，只有失落的发卡留下了纵情欢爱的痕迹。
434
久木一手握着发卡，想像着凛子到家后会怎么向大家作解释。
435
在这儿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加上路上的时间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别人一定会猜想这段时间她的去向。
436
服饰和发型都整整齐齐的，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也可能有的女人会多想的。
437
再怎么想也没有人能想像到他们会在守灵之夜，以那样的体位结合吧。
438
关键在于凛子如何表现。
439
由于罪孽意识作怪，凛子会不自觉的有所流露，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愿她能装作若无其事。久木一想到她临走时的木然表情，就坐立不安起来。
440
“不会出什么事吧……”
441
久木惦念着凛子，内心涌起了对她的满腔爱怜，他情不自禁地把发卡贴到了嘴唇上。
442
道德经
论语
孙子兵法
禮記
孟子
尚書
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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