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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

下部 第01章 春阴

属类：世界名著- -[作者: 渡边淳一] -[阅读: 1919]
《 字+字- 页+页- 原文 对照文本 字+字- 页+页- 》
季节的转换也带来了人世间的衍变。尤其是从冬至春的这段时间推移，大自然积蕴万物之精气于大地，并影响到人们的肉体和心灵。
1
从二月到三月间，久木周围发生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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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同期入公司的很有前途的水口因肺癌住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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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水口突然被从总杜调到马隆分杜去，已受到了打击，现在又得了这个病，真是祸不单行，好在发现得早，马上做了手术，病情稳定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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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想去看他，他的家人希望过一阵再说，所以一直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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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口的发病，是否由于被勃勃的春天吸去了元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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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被划到线外就病倒，说明了人事方面的影响也不小。当然不能说这就是得病的直接原因，不过，失去了原有的职位，工作没有了干头而一下子病倒的人并不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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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同时参加工作的人病倒使久木也顾影自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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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的身体还过得去，只是和凛子两人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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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间的感情与其说是日益加深的，不如说是因某些变故而分阶段进展的。他们一起去镰仓，接着到箱根，然后又在凛子父亲的守灵之夜，迫使她来饭店约会。每当这么色胆包天地幽会一次，两人的感情就增进一步，愈加难舍难分。二月中旬，两人去中禅寺湖滞留不归，使他们之间的纽带联结得更为紧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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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出席侄女的婚礼，外出两天不回家，这样的妻子是世理难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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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回家后被丈夫狠狠地责骂了一顿，两人吵得天翻地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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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担心得彻夜未眠。没想到，两天之后在住所见面时，凛子的精神状态格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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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不过是表面现像，问题已发展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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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凛子说，那天晚上十一点多到家里时，丈夫还没睡，凛子说了声“我回来了”，也不见搭腔，还在埋头看他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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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子发觉丈夫的态度非比寻常，就对他解释说因下雪太大回不来，没能出席婚礼很抱歉等等。见丈夫还是不发一言，刚要上楼去更衣，背后突然响起了丈夫的声音：“等一下，你干的事我都知道。”他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凛子吃惊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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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知道你和谁睡觉，在什么地方。”丈夫的语气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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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子的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惊得久木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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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断断续续从凛子和衣川那儿听说了凛子的丈夫的一些情况，所以，一直以为这类冷漠而清高的人对男女之事和人情世故是不大在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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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不能想像这样的男人竟然会去调查妻子外遇的对像，凛子淡淡地说：“连你的名字叫久木祥一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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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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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嫉妒心特别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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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跟踪过我们呀，还是雇了私人侦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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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么做也能知道啊。我这儿有你给我写的信，本子上也有你的名字和公司名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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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你的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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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是收起来了，可是以前没怎么留心过，最近总感觉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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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还是你在家的时间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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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经常不在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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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岁末，凛子的父亲去世后，凛子常常回横滨的娘家，可能是那段时间，她丈夫开始彻底调查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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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告诉过他住的是哪个旅馆，一晚上还没什么，两天没回去，他可能给旅馆服务台打电话了解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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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风雪之夜客人不多，又是大雪封山的特殊情况，旅馆很可能简短地回答一些询问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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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那么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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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没必要说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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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以为他是个不通世事的书呆子，没想到露出了本来面目向他们反扑过来，使他们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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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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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尽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玩乐，你是个肮脏的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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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就像自己挨骂一样默然无语。凛子叹了一口气说：“他说我恨你，可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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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其实是不明白她丈夫到底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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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憎恨妻子的话，应该唾骂一顿后，尽快离婚，为什么非要继续做夫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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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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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嘀咕着。凛子说：“我也弄不懂。我猜他是以此来报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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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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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对我简直恨之入骨，所以就不离婚，就我永远禁闭在婚姻的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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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这种复仇的方式，久木很吃惊，但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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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男人都是骂一通或打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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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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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干什么他都装看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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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冷眼旁观更贴切，我常常出门的话，要被周围的人说闲话，母亲，哥哥，还有他家的亲戚们……，只要没离婚，终归是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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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说，久木多少能理解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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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关系还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呢。你也不愿意为他做家务，他也不愿意回家吃饭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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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办，他父母家在中野，以前他也常回去吃他母亲做的饭，而且大学里有自己的房间，在家里我们也早就分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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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开始分着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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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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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和凛子的关系正是一年前开始迅速进展的，凛子夫妻不和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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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怎么办，就这么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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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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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凛子一问，久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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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一时答不上来，他和妻子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弯张，一触即发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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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缄默着，回想起回家后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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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久木十一点多回到家，妻子还没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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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久木回到自己的书房兼卧室，一边换衣服，一边思考着怎么对妻子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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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去客厅的话，气氛会很紧张，免不了一场争吵。不如借口太累了，睡觉为好。他现在是身心疲惫，没精神跟妻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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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过得了今天过不了明天，早晚要和妻子碰面，拖延下去只会更麻烦。干脆趁着今晚给她道个歉，就说是由于工作太忙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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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想到这儿站起身，照了照镜子，定了下神，就到客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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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了久木，说了句“你回来了？”久木点点头，见妻子格外平静，就放了心，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说道：“好累啊。原来打算昨天回来的，事儿没干完就拖到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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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跟妻子说要去京都的寺庙和博物馆收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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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屡次打着这个旗号和凛子出去旅行，所以有点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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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想给你打电话，结果喝醉了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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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说完又打了个呵欠，刚拿起桌上的烟，妻子关掉电视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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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难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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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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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缓缓点了点头，捧着茶杯说：“我们离婚吧，这样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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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做梦也没有料到妻子会说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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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离婚的话，我轻松了，你也没有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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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以为妻子在开玩笑，妻子又说：“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没有必要互相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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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从来不大声吼叫，或发脾气，即使不满的时候，也只是三言两语说两句，不大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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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一向认为妻子生性宽厚，今晚却使他非常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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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态度比平日更加镇静和蔼，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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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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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连烟都忘了点，向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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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为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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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盯视着他，久木避开了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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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说妻子已经知道了地和凛子的事了吗。怎么一点儿迹像也没有啊。她总是淡淡他说“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正合久木的意，谁知妻子早已对一切了如指掌了，这都怪自己太粗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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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这么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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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急于，而是太晚了。不现在分手让你们在一起的话，她就太可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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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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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她这么上心，想必特别喜欢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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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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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方面你尽管放心，我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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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以前曾经考虑过和妻子离婚，在结婚七、八年后的婚姻倦怠期，以及后来和其他女性交往的时候，也没想过和妻子分手。尤其是和凛子认识以后，更具体地思考过离婚甚至再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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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旦提到议事日程上来，问题就接踵而来。首先是如何跟无辜的妻子开口，以及怎么向女儿解释。此外有没有勇气彻底毁掉经营到现在的家庭，再从零开始构筑一个新的家，自己已经上了年纪，早已习惯于现在的生活了。最关键的是凛子能否顺利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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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些实际问题，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久木觉得还是继续维持现有的家庭，和凛子想见面时见个面更为妥当，也不会伤害到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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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这半年来，想离婚和凛子开辟新生活的冲动，与不要这么轻率从事的冷静交织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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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久木完全忽略了妻子的想法。他认定妻子是永远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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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根儿上说，久木至今没有提出离婚也好，觉得离婚太难也好，都是因为对“妻子爱我，不愿意离婚”这一点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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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才从妻子嘴里说出了“咱们离婚吧”这句话，彻底推翻了久木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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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万万没想到妻子会主动提出分手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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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意不同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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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声音爽朗，没有丝毫犹豫和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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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是经过充分考虑才提出的，可是对久木而言却太出乎意料了，马上答复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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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久木早早起来，窥视了一下妻子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平静地在准备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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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心想，也许昨晚她是为了规诫丈夫开的玩笑吧。吃完了饭，久木要去上班时，妻子说道：“昨天晚上说的事，可别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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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回过头来，见妻子无事人一样在收拾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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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这样？”久木叮问了一句，妻子已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洗起餐具来了，久木没再说什么向门口走去。穿鞋时，回头看了看，妻子没有来送他的意思，只好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天气晴朗，空气有些潮湿，刚发芽的树梢上已萌生了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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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久木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地铁站方向走去，满脑子都是迫在眉睫的离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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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过去一直以为离婚与自己无缘，现在才发现自己成了当事人了，久木深感迷茫，心中暗暗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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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到底是不是真心想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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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在电车上思来想去，越想越糊涂，下车后，在公用电话亭给女儿家挂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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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知佳结婚两年了，没有出去工作，这个时间应该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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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稳定了下情绪，拨了电话号码，女儿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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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早来电话，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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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儿事想找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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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含糊其词地说道，突然，说了一句：“是这么回事，你妈提出要和我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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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到底还是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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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女儿会大吃一惊，没料到她格外的平静，看来女儿已经从妻子那儿听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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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忽然有种被疏远的感觉，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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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妈妈跟我讲了好多，您打算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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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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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可是真心要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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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淡淡地说道，久木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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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和爸爸离婚，你无所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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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哇。可是爸爸不爱妈妈，另外有喜欢的人，想和那个人一起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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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又吃了一惊，看来妻子什么都跟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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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妈妈还生活在一起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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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佳说的是不错，可是现实中的夫妻并不都是相爱的，有的夫妻是互相厌倦，非常冷漠的，然而不见得就会轻易离婚，这就叫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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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也赞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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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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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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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说到底是爸爸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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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份儿上，久木已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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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已经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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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今后一个人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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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请您在房子和钱的方面多关照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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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总是站在母亲一边的，久木觉得自己十分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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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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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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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嫁出去的女儿对父母的事不大愿意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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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必担心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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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终于发现自己在外游逛的这些日子，妻子和女儿都变得坚强勇敢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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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子和久木听完了各自家庭的变故后，相互对视着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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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不再有哀叹和悲伤，更没有放声大笑了，只剩下了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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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两人站在突然出现的十字路口上，各自的处境又完全相反，使他们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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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以为凛子回家后会遭到丈夫的痛骂，以至于提出离婚。凛子也做好了精神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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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她丈夫既没生气也不说分手，甚至明确表示绝不离婚，想用婚姻的枷锁来束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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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久木就连凛子也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而久木的处境也同样窘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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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以为妻子会大吵大闹，不依不饶，可是她不仅没有吵闹，反而心平气和地提出离婚，倒使久木猝不及防。他还以为妻子在开玩笑，和女儿通话后才发现已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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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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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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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正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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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丈夫会提出离婚的凛子却被套上了枷锁，以为离不了婚的久木，反而被逼着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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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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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说道。凛子静静地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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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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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久木当然不能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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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的爱不断在加深，谁都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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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后退一步面对自己的情感时，就有些消沉、怯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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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那么向往离婚，可是一旦成了自由之身时，又仿惶，困惑起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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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一是由于自己突然被划到了婚姻之外，二是因为不是自己提出的离婚，缺乏心理准备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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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子察觉到久木的忧虑，低声说道：“你后悔的话，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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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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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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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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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觉得对不住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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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家已经没有感情了。”
164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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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凛子一叮问，久木急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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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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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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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忽然想到凛子还被囚禁在婚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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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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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这么做，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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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想办法离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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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么关系，即便不能离婚，我的身体也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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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会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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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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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子的无畏精神感染了久木，他也这样来给自己鼓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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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月到三月初，久木过得很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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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提出离婚后，久木偶尔回趟家，双方没有正面冲突，表面上还是那样淡淡地过日子，有时竟忘记了离婚这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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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偶尔猜想，妻子会不会又后悔了。
179
离婚协议书是妻子从区政府领来的，她在协议书右下角，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久木文枝”，并盖了章。久木只要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章，就算离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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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离婚如此之简单，久木感慨不已。
181
如果签个字就算分手的话，那么二十几年来苦心构筑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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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久木的优柔寡断相反，妻子则是干脆利落他说办就办。
183
“我把它放在桌上了，回头你签上字就行了。”
184
第二天早上，妻子对他重复了一遍，久木受到了新的刺激。
185
难道妻子对过去就没有一点儿留恋和怀念吗，简直是个无情无意的冷冰冰的女人哪。
186
他忍不住给女儿打了电话，女儿说“在下决心以前，妈妈苦恼了很长时间呢。”女儿很同情母亲。
187
这么说在妻子苦恼时，久木外出逍遥，等到发觉时已错过了时机，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188
久木还是不想在上面签字，协议书就放在抽屉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189
道德经
论语
孙子兵法
禮記
孟子
尚書
詩經
周易
简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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